肖宇梁不怎么避讳自己抽烟这件事，刚搭戏没多久等着曾舜晞补妆的时候他就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一只手开了烟盒伸到曾舜晞的眼皮底下，一盒烟二十根，已经少了一半，也不知道是他到处散烟散的，还是在不知道的角落抽的。曾舜晞抬着下巴让化妆师给他补眉毛，眼珠子转到下面，肖宇梁注意到了，这人下睫毛真长。
“我不怎么抽烟。”
“啊这样。”
讨了个没趣，肖宇梁悻悻地把烟盒合上把手收回去，另一只手夹着烟抖了抖，然后起身到人少的地方拿背冲着人群吞云吐雾。
确实是不太像会抽烟的人。肖宇梁偏着脑袋一口一口地吸着，嘴巴吸进去，过了一遍肺，再慢慢吐出来。他回过身，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曾舜晞很乖地坐在凳子上，双腿并拢仰起头睁着眼睛让化妆师端着他的下巴补妆。那双眼睛抬起来，又转到了十米开外的肖宇梁身上，他像是被刺伤，一顿一顿地收回目光，然后蹲下去把烟头碾灭在地上，想了一会儿还是捡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不怎么抽……那就是还是会抽，只是不常抽，或者说不喜欢，不喜欢又怎么会抽，也许是为了与人交际应酬。那怎么自己递烟他却接不下。肖宇梁还在想这事儿，搞得他和曾舜晞面对面对台词的时候都有点分心。
“说词儿啦。”
曾舜晞拿胳膊肘蹭了他一下，导演就站他俩面前，脸色有点难看，肖宇梁才晃过神来，连忙道歉，清了清嗓子才又接着对戏。
“抽烟伤嗓子。”
场记喊完卡之后曾舜晞说了这么一句话，轻飘飘的，不像肖宇梁他妈妈那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少抽点烟，就像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跟他拍完裸上半身的戏就把衣服递给他穿上一样，说完也不会接着说些别的。可是，可是肖宇梁把手揣进了衣兜里，攥着烟盒攥得好紧。
“噢。”
他戴着帽子，一低头就会遮住脸，过长的刘海也帮着掩住他的神色。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去。
那之后肖宇梁真的很少抽烟，或者说避着曾舜晞抽烟，至于为什么要躲开，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们对手戏挺多的，曾舜晞对烟味很敏感，只有不抽烟的人才会对烟味格外敏感。剧组里有演员工作人员抽烟，经常是扎堆一起抽，一团烟雾升起来，看起来还以为是在蒸什么东西。曾舜晞就躲开这些人，自己找个小角落坐着看剧本，也是那时候他发现肖宇梁也嗜烟，就连看剧本都要手里夹根烟才舒服的那种。
他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就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看剧本，偶尔把手垂下去弹一弹烟灰，也不影响他什么，除了烟味儿熏着他。他曾舜晞皱了皱眉，马上又舒展开，他侧了个身子不让烟味飘到他面前。可是肖宇梁察觉到了，刚刚被人递了烟就习惯性地接住，看到曾舜晞自己一个人缩角落里看剧本又颠颠地跑过来，不过烟已经点燃了，他又顺嘴吸了一口，接着就听到鞋底磨着沙地上碎石的声音，曾舜晞偏了偏身子。肖宇梁又把没烧多少的烟杵灭了，曾舜晞刚好低下眼睛看到了灭烟的肖宇梁，连同他看过来的视线一起，都收进了那双眼睛里面。
肖宇梁看到曾舜晞动了动嘴，不过最后又什么都没说，把眼睛重新落到了剧本上。他想说什么？肖宇梁搞不懂了。
肖宇梁想说点什么，他看了看那一堆抽烟的人过来了，他在剧组里还是吃挺开的，所以大家抽烟喝酒的时候都会拉他一起，可能是曾舜晞表现得烟酒不沾的样子太乖了，所以每当有人想拉着他一起抽烟的时候总有人护着他，说，我们小曾不搞这些，还要抱着他的肩膀摇来摇去，像逗小孩一样。
“你怎么不抽烟呢？”
肖宇梁问，他是真的好奇，他们干演员的，很少有不抽烟的人。
“抽多了牙黄，还熏嗓子。”
肖宇梁挑了挑眉毛，居然是为了爱美吗，他又站起来找化妆师要了一块小圆镜子对着阳光狠狠地照了照自己的牙齿。不黄，还好不黄。
“你干嘛去了？”
曾舜晞看肖宇梁去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就问他。
“看我牙黄不黄。”
这句话一说出来，曾舜晞就笑了，很无奈又觉得肖宇梁这行为实在是可爱的笑。
“那你直接问我啊。”
“是哦。”
肖宇梁缩了缩头，一副自己也没想到的样子。
以后肖宇梁的兜里多了一样东西，一小罐薄荷糖，他们在沙漠里拍戏，经常是白天热得很，晚上冷得很，他们活动量很大，拍夜戏的时候被冷风一吹就容易犯困，肖宇梁不怎么抽烟了就用这个给自己醒神。
有一场夜戏，肖宇梁自己躺着，曾舜晞撑在他身边给他搭一块湿巾，这场戏肖宇梁闭着眼躺着就好了，曾舜晞和另一个演员搭戏的时候他就在边上安静躺着，等曾舜晞倚过来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他的眼球转了一下，那块湿毛巾搭在了他的眼睛上。导演喊了一次重来。
“他嘴上有土，你帮他弄弄。”
导演这话是对曾舜晞说的，曾舜晞偷笑了一声，然后就去按他的嘴唇，毛巾还盖在他眼睛上呢，肖宇梁也不敢动，他只感觉曾舜晞摸他嘴唇的那只手上都有烟味，很淡，估计是用湿巾擦了擦手，不然又怎么会有一股芦荟和酒精的味道。
肖宇梁开始想刚刚曾舜晞跑没影了应该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去抽烟，没被他抓住，但被他闻到了。自己抽的吗？他哪儿来的？还是别人递给他的？怎么都没有人拦住？不是说自己怕熏嗓子吗？肖宇梁搞不懂。
不过他也不好做些什么，倒是曾舜晞戳了好久他的嘴唇，把湿毛巾拿下来后还帮他理了理湿湿的刘海，不过肖宇梁还是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曾舜晞捏了捏他的下嘴唇，嘀咕了一句，睡着了？然后肖宇梁就张嘴咬了他一口，曾舜晞没反应过来还被吓得坐到了地上，不过肖宇梁就是咧咧牙吓唬他。
“嘴巴好玩吗？”
肖宇梁把眼睛睁开斜着看他。
“好玩。”
曾舜晞笑得咧开一口白牙，肖宇梁心想他不抽烟是对的。
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戏，拍完就可以收工回酒店，收拾好东西后曾舜晞没有急着走，他到处找自己的手机，助理没给他揣好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他心想自己留下来仔细找找，等会儿搭剧组的车回酒店。肖宇梁看他迟迟不走就留了下来，夜里的沙漠吹的冷风很飒人，冻得只穿了一件衬衣的曾舜晞手都冰了，肖宇梁里面还有一件T恤打底，他把外套脱下来让曾舜晞穿上。
“你不冷啊？”
曾舜晞问他，接住了外套但是没穿。
“我还热呢，你就穿上吧。”
外套还留有肖宇梁的体温，曾舜晞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还把帽子戴上了，看来他是真的冷。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手机就放到了衣兜里，结果摸到一个小瓶子，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小罐糖。
“你低血糖了吗？”
曾舜晞问他，他肉眼可见地发现肖宇梁比刚进剧组的时候瘦了，下巴也削尖，感觉随时都要补充糖分的样子。
“不是，我买来吃着玩儿，顺便醒醒神。”
肖宇梁看见曾舜晞扭开瓶盖自己倒了两颗出来又倒了一颗回去，然后把那一粒薄荷糖送进了嘴里。
“好凉啊。”
曾舜晞吸了一口气，连钻进喉咙的风都变得凉丝丝的。
“吃糖总比抽烟好吧。”
肖宇梁没由来地说，又好像再求表扬，他想说自己已经不怎么抽烟了，可是嘴巴还是闲不下来，所以就只能吃糖，可是吃糖不比抽烟，烟的雾灌进喉咙里就会变成暖的，薄荷糖不一样，他不喜欢含着一块糖抿很久，他就喜欢直接用牙齿咬碎，然后吸进去的风都变成冷的，喉咙和肺都冷透了。可是他不能说，就像小狗想要玩扔球只能用头拱主人的手一样。肖宇梁真是搞不懂他自己。
“想抽烟吗？”
曾舜晞也没由来地问他，他今天晚上接了别人给他的一支烟，难得地抽了一次，还是好呛且熏人。可是，肖宇梁看起来有点落寞的样子，兜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罐吃了一多半的薄荷糖的样子，实在是……。曾舜晞也搞不懂了。
他们来到保姆车的另一面，这一面背风，却也还是冷。曾舜晞看桌上有一盒被落下的烟就偷了过来，里面正好只剩下两支，肖宇梁自觉地抽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嘴里，他看曾舜晞也含住了烟，两个人相视一看，都没有打火机，肖宇梁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就去身后的保姆车的副驾驶上摸了一个打火机出来。
肖宇梁给自己点烟的时候曾舜晞也靠了过来，小小的火苗照暖了他的脸，还有长长的睫毛，这么近，他又抬起眼睛看着肖宇梁，他的眼底映照着火光，一晃又一晃。
曾舜晞嘴唇含着烟，食指和中指又夹着滤嘴。色情，肖宇梁恍惚起来。
差一点。
烟草丝燃了起来，烟味也飘了出来，他们靠在车上静静地吸烟，释放着带着温度的烟雾，谁都不说话。
就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