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k/主要角色死亡/因为太ooc所以一直没发,慎看...
Summary:夏季暴雨如约而至,高度现代化的城市早已经习惯了在特定时期抵御风暴与雨水,而人类始终缺少预言的能力,无法提前得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向死胡同的小明星肖宇梁却被舆论裹挟,见风使舵的世界抛弃了他。与此同时,一桩本不复杂的命案,却因为天气原因迟迟不能有线索上的进展。在对目前所有可以掌握的死者身份和证据进行确认后,警察赵毛和曹梅锁定了几位嫌疑人,并从一次次案件访问中试图拼凑死者的全貌,却不曾想拉扯出一件感情旧事。从他的视角看到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吗?
06
那张照片被肖宇梁拿走。 除此外,他偷偷查看了曾威航的其他能打开的抽屉和影音室,似乎没有再特别明显的内容。于是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离开。只是在下楼的时候,因为太过恍惚而下错了楼层,只好步行到一楼。他觉得一切都可以解释,也觉得张雪迎没必要骗他,更觉得自己不至于被人爱到这个地步。他坚信,只要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那就会是真相。 因此,在他的少年时代里,他和曾威航萍水相逢,彼此暗暗计较过一段时间。作为张雪迎最好的朋友,曾威航这人不断接近自己、释放别扭的慷慨,然后创业,再然后突然死亡,潦草的一生就此中断。两条直线相交过一瞬又错开,越来越远,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是全部。他坚信着。 夏天再次来临时,肖宇梁和赵毛因为在同一家酒店吃饭而偶遇。对方的胡茬发青,黑眼圈像是烙印般,看来又少不了熬夜,而同样和他很久不见的曹梅却因伤住院。两人寒暄着,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彼此的职业和最近的见闻,分享了来自同一只烟盒里的香烟。 “小曾那案子算简单的了。”赵毛说,“那之后碰上几个连环虐猫的,还有什么村里人杀了谁家小孩儿的,还有杀妻埋尸的......反正你们那案子结得也挺痛快的。” 肖宇梁的右手灵活地转动着打火机,问他,“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毛想了想,“他呢,有点别人无法理解的孤独感,然后就是一种深深的自虐,和把自身情感投射到别人身上的那种毫不设防的天真,有点太缺爱。硬要说的话,还有点盲目慷慨,感觉他是可以当超级英雄的那种有钱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这样的?”肖宇梁突然笑了一声,讽刺道,“他死了,尸体又不会说话。说不定他是一个没礼貌又刻薄的人,不想拯救世界只爱自己。” 赵毛摇摇头,“当时暴走打人的不是你吗......怎么问这种问题?记得吗,你问过我他的账号有没有被破译,但当时警局的技术人才一直在出差,因为台风也回不来,等把这些资料给我的时候,离审判的日子已经很近了,所以我一直没有给你,但我把所有内容都看了。挺可爱,也挺有趣的,你要是看了,不会觉得他是个不好的人。” “我尊重点隐私权吧。”肖宇梁摆摆手,笑道。 赵毛突然较真起来,“按理说,死人已经丧失了做公民的权利,还指望他的什么被尊重啊?尸体都被几百个人看过了......哎,我说,最好的尊重应该是记得他,怀念他,不要忘记他。” 肖宇梁的手指动作停下来,笑得有些勉强,“其实,要不是这桩案子,我真就忘了他了——” “本来脑子就装不了那么多人,他在高中的时候又那么不显眼,嗯......忘记他也不算犯错吧?我也会忘记很多人,什么张三李四王五。很多人我都不记得的,家里的亲戚都认识二十年了也有生面孔,这不算犯错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赵毛沉默了会儿,喝了一杯白开水。包间里的氛围诡异地冷却下来,似乎起初那种叙旧般的友好陡然消失了,突然被灌进一罐有毒干冰。赵毛叹口气,“你要是觉得理所当然,也可以忘记他。是我有点过分。” 肖宇梁正想反驳,对上赵毛一双有些失望的眼睛,他突然舒坦了。人生不到三十年的短暂经历里,让别人失望才是他的擅长,而让别人爱这件事不是。他坚信爱不是突然发生的,也不是天生就存在的,爱是被锻炼、被约束、被习惯性所禁锢的东西,这是个被误解的中性词,可全世界都觉得爱至高无上——自他成年开始,他就在践行这一反叛的举动。掀翻爱、踩踏爱、对爱不以为然,然后用自己这套游戏人间的法则度日,这会让他觉得一切可控。 两人最后分别,赵毛拍拍他的肩膀,“以后长点儿心,那些花边新闻里的蠢事儿别再做了,哪一天要是被人算计,进局子里碰上我,算你小子倒霉。” 肖宇梁摆摆手和他告别,却觉得刚刚的谈话并没有让他的愧疚感有分毫减轻。如果原先的愧疚感可以用重量来衡量,那么这次见面后那重量突然被增加了十倍、二十倍,就是因为这一无形巨物压在头顶,他才觉得时时刻刻都无法呼吸。几乎是立刻,他坐上车,就重蹈覆辙般地点开微信开始约人去酒店。 来了谁他不在乎,反正灯关了都一个样,他抱住那女孩儿的肩膀,头埋在她颈窝,闻到一股桂花的香气,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母亲去世才造成的,本来他可以成为一个正常摄入爱的人,可现在一切都被毁了。他伏在女孩儿身上哭,直把人吓得不敢动,最后还是对方把他放在床上。肖宇梁仰躺着,小腿贴着床沿,随手拉过被角摊在自己脸上,耸动的五官在被子上顶起一阵剧烈的地震。 哭了一个小时后他突然来了兴致,女孩儿却已经离开。他不甘心,又从微信里摇了另一位熟悉的炮友,酣畅淋漓地做了几个小时后,躺在床上抽烟,然后问对方,“这么多次了,你有没有觉得爱我啊?” 对方说了什么他不太记得,大意是做爱和爱是不一样的。会因为天天做就爱上的是稀缺的少数,因为爱才想要天天做是多数,他们之间只是一种纾解欲望上的互惠互利,谈爱有点太天真。谈爱的那种人都是没有经历过爱的人,他们相信爱是一种烟雾一样的氛围,并且会爱自己理想的爱的样子。 肖宇梁觉得她说得对。 颁奖典礼时,肖宇梁久违地和在外拍戏的张雪迎打了个照面。他叫住张雪迎,和人站在空化妆间外的阳台上吹风,开头第一句寒暄是好久不见。然后肖宇梁问她,“记得我当时在哪个班吗?” 张雪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挨着脖颈的短发甩出一个缓慢的弧度。 “那记得我在校庆上跳的舞叫什么名字?我当时参加的运动会项目是什么吗?” 张雪迎眼神有些慌张,抿了抿唇,但还是调动着贫瘠的记忆,回答道,“高三六班?舞蹈的话,只记得你穿着白色的衣服,有只鸟......” “曾威航是不是喜欢我啊?” “没有啊。”张雪迎先是一笑,随后平静地批评他,“你有点太自恋了吧......他没喜欢过你。” “你把他房间里关于我的东西都收走了是吗?” “......”张雪迎冷下脸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有,我就问问。”肖宇梁幽幽地说,“有个东西你忘收走了,一张照片。反正那上面有我,我就没放回去。不管怎么说,被男的喜欢......有点别扭,况且他已经死了。” 张雪迎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气得耳坠随着身体一起颤抖起来。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的眼睛,然后厘清彼此之间的谎言和试探,最终独留下一份厚重的恨意。她离开前咬着牙,眼眶发红,瞪着肖宇梁,“不许你这么说他。” 离开那间化妆间,回到会场等待颁奖典礼的开始。张雪迎在肖宇梁之后进场,坐在他的前几排,坐定时回给他一个十分不满的眼神,随后整整三个小时都未再回头看一眼。张雪迎恍惚着,场馆里的嘈杂太刻意,她无法在这里专心做任何事。她想起和曾威航的十五岁,因为得知对方喜欢男人,疏远了一个月后哭着向他道歉;曾威航替她跑五千米被全校通报批评,浑身是汗的脸被太阳晒得透明;久久未见时,曾威航替她跑影视公司接通告,背着脚痛的她去游乐场玩项目。
她想起曾威航因为肖宇梁而雀跃和哭泣的样子,想起英语课堂上曾威航对自己喜欢肖宇梁这件事在纸条上写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想起曾威航死亡前和李小乾赴约是为了和对方谈判所谓肖宇梁的做爱视频的赎买金额,想起她收到的曾威航的最后一个微信消息是——“台风天要来了,可以买点厚衣服了,据说气温会下降到十度左右。” 本来他们的人生都是很好的人生。可曾威航遇到的第一道天堑是命运,第二道天堑是未竟的爱情,第三道天堑是他自己所持有的为人准则。每一道都将他的人生变成无法复原的悲剧,然后将他撕毁。张雪迎跟着观众们鼓掌,多想曾威航也坐在自己身边。 年末时,肖宇梁听说曾家一家人回国生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路过他们居住的那个区都会自动绕行,可绕行过后又耿耿于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绪。就像他得知曾威航喜欢过自己,即使知道真相还是在心底否认,但同时也会好奇。 到底有什么可爱的呢,他这样想。 似乎是终于有点受不了自己的神经兮兮,他找到赵毛要当初那些没来得及发给他的账号隐私,对方却改了口风,告诉他警局机密,无可奉告。找到警局时发现腿伤未愈的曹梅在拄着拐杖打印文件,他走过去蹲下来帮对方捡起,然后问赵毛和账号的事。 曹梅瞪他一眼,来了一句,“警局机密,死者隐私,无可奉告。” “他以前喜欢过我,我想看看他以前有没有给我发过什么。”肖宇梁小声说。 曹梅看了他几秒,然后问道,“那又怎样呢?” 肖宇梁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神色,猜测道,“你知道他和我的事?还有谁知道?” 曹梅头也不回地走了,肖宇梁在这里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出警局时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曾威航的性取向反而变成这桩案子里遗留的最大问题了,然后他复盘一想,估计在审案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从嫌疑人变成了死者暗恋十几年的人,但他们一个都没说,跟保守什么秘密契约似的,什么都没说。他给罗沛祺发微信核实,对方秒回了他一句对不起,这让他更觉得好笑。 好啊,所有人都知道,就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亏他被巨大的愧疚感折磨得快要崩溃。这段感动自己的暗恋也恶心,这帮人的隐瞒也恶心,他得知真相后的愧疚感也恶心。 站在警局大门外的一排垃圾桶面前,肖宇梁被那臭味熏得弯腰吐了出来。 回到公寓时,他疲惫地翻出那张照片,躺在沙发上小寐,恍惚间梦到多年前校庆的舞台。 曾威航脖上挂着贵重的相机们来回奔波,忙碌的样子有些笨拙。肖宇梁刚跳完那支民族舞,下台时看到他笑出卧蚕的表情,只好痞笑着装酷,挑了挑眉又抿抿嘴,心里却在想,这小孩儿还挺专业。 回到后台时太嘈杂,贡献几张花絮照后便无聊起来,肖宇梁忽然说起自己女朋友最近追的明星要生日了,粉丝给那个人买了颗星星做应援。那时候他还小,不理解为什么粉丝要为了偶像成为这种予取予求的形象,对此只有一种巨大的无语。 身边的演员们大都在忙自己的事,只有坐在矮凳上的曾威航小声说,“......月亮......” 肖宇梁凑近他,直挺的发型散发出一阵刺鼻的发胶味,上半身太过宽松的衣服露出一片胸膛,布料的褶皱遮住衣襟处那只翩翩起舞的仙鹤。他听不清刚刚曾威航说了什么,所以凑近问道,“什么?” “你的名字在粤语里是月亮。”曾威航抬起头说,抿着唇笑出两个漂亮的酒窝,头发被汗水浸湿最里那一层,鬓角处留流下一滴热忱的汗珠。 “所以呢?”肖宇梁哼了一声,拿起手机开始翻看朋友圈。 不知是不是校庆造势太盛,全校同学都对学习无心起来。他在微信中看到老师们发的土味小视频,还有女孩儿们个顶个漂亮的友情合照,看到何伟发文说要让偷自己篮球裤的任豪死无葬身之地。还有无数个从穹顶而下拍摄的舞台集体合照,辉煌的青春和绚丽的纸片相得益彰,流行音乐嘈杂地重叠、侵占着观众的鼓膜。肖宇梁因为这些平常太难见到的内容而发笑,不停在评论里留言。 他听到曾威航模糊地笑着说,“......比星星要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