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k/主要角色死亡/因为太ooc所以一直没发,慎看...
Summary:夏季暴雨如约而至,高度现代化的城市早已经习惯了在特定时期抵御风暴与雨水,而人类始终缺少预言的能力,无法提前得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走向死胡同的小明星肖宇梁却被舆论裹挟,见风使舵的世界抛弃了他。与此同时,一桩本不复杂的命案,却因为天气原因迟迟不能有线索上的进展。在对目前所有可以掌握的死者身份和证据进行确认后,警察赵毛和曹梅锁定了几位嫌疑人,并从一次次案件访问中试图拼凑死者的全貌,却不曾想拉扯出一件感情旧事。从他的视角看到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吗?
02
第一次的对话最终戛然而止。由于市区暴雨导致了部分地段的内涝,全市警力都需要暂时被分拨到疏通内涝和交通上,适时响起的刑侦大队的电话让两位警官匆忙离去,也让刚得到一个震惊消息的肖宇梁有了情绪缓冲的时间。 于是隔了两天之后,赵毛再次通过询问肖宇梁公司的负责人,将他传唤到了警局。 肖宇梁对这地方印象不好,因为来这里总是有事的,轻重缓急都有。他实在记不清来这里的哪一件事让他开心,却清楚地记得哪一件事让他难过。因此,他主观意义上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更别提外面下着暴雨,而他面前的热水已经不能隔着一次性水杯给予一个舒适的温度。 “不好意思,这几天城里积水太多,还得优先去看受灾情况。”一星期不到,再次见到赵毛,他说话仍是简明扼要,只是胡子拉碴的,似乎休息不是很好。他没让肖宇梁进审讯室,而是拉着人去了个没人的茶水间,起码暖和了点儿;进去的时候拿了个相机架好,手上捏着根录音笔。即使狼狈,也算有备而来。 “能跟我说说曾威航案子的细节吗?”肖宇梁先发问了,表情拘谨,两颊鼓出一个尴尬的三角妆,笑意含蓄而严肃,“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那自然再好不过。”赵毛说着,苍白地笑了笑。 “据我们拿到的资料,曾舜......曾威航是在我们找你的前一天出事儿的,报警的人是密云区西沙地村的员工李福园,这是当时的一些照片。李福园声称,自己在交接班的时候,通过监控看到了河道附近有不明物体,实地查看之后,发现了曾威航的尸体——头朝下,上半身插入水中窒息而死,头上有伤口,太阳穴那里被重物打烂了,脸部因为入水而泡发,死得很怪。”赵毛递上几张照片,刚看到第一张,就让肖宇梁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按下那叠照片,却觉得手心发烫,身体一阵自内而外的痉挛,却再也没有看那些照片一眼的勇气了。 “这是法医出的报告,有些专业名词我也不懂,不过具体情况我可以简单跟你说说。”赵毛看着面如菜色的肖宇梁,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在接到报案后,刑侦大队分局联系了水警进行专业打捞,但因为暴雨内涝导致尸体状态很差,以及当地警力不足、法医短缺等原因,最终将案件过渡给我们,所以目前由我的小组来全权负责。说回到尸体,在把尸体移到室内之后,法医简单判断了溺死和抛尸,根据生活反应判断应该是溺水前还活着。死者的致死伤并不是太阳穴的重击处,而是被人为按下水面导致的窒息,你也看到了报告上写的眼睑出血、内脏淤血、水性肺气肿这些特征,还有他指甲中的泥沙等等,这些都是死者机械性窒息的证据,因此可以断定是有人谋杀。” 肖宇梁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在脑海中他记忆里的曾威航长什么样子来着?慌乱之下,他快连那双眼睛也记不清了。他早就觉得警局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早就这样觉得了。 “凶手找到了吗?有没有......看监控什么的?” 赵毛对肖宇梁的建议没有话说,拿出另一份资料来,摆在肖宇梁面前,“人是被塞进一辆七座面包车混进来的,车牌号是假的,留下的名字也是假的,有手套所以没留下指纹,查起来很费功夫,再加上这几天暴雨太严重,警力不足,联系曾家也有困难。他们家在国外定居很多年......” “所以为什么会找到我?”肖宇梁越听皱眉越深,只好寻了个讲话的间隙问。 “是这样儿。因为案子有些棘手,报警时间又在晚上,大雨又把案发现场冲了,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回到曾威航的人际关系上,找出他有没有仇家之类,但在查他本人资料的时候,排除掉正常信息和交易往来后,我们发现了一笔固定而规律的资金。” 肖宇梁沉默了会儿,看着似乎在等他想起什么的赵毛,突然恍然大悟般艰难地开口,“是关于我的......每个月都会有的资助?” 自母亲去世后,他向学校申请了基金会的援助。因此从高中毕业后,每个月都会收到基金会的款项,每月3000元。这笔钱在他硕士毕业后停止,很多时候算是肖宇梁穷途末路时最后的希望,救济他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生活。他一听赵毛的描述,有些慌乱。这笔钱从何而来,他从未核实过。 “我先问你,你当时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去学校——因为家里出事?”赵毛问。 肖宇梁虽然已经做好了被问这个问题的准备,却还是显得像第一次被揭开伤口的濒死之人,表情迅速坍塌下去,“我妈当时得癌,我不得已还搞了水滴筹,要筹三十万给她做手术。好不容易筹齐了,她却没了。”这些话短而好说,却字字难捱,仿佛说完这些话就要把肖宇梁的骨骼拆解一般。他的指节扣住凳子,低着头,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在嘲弄命运。 “我现在要告诉你,当时三十万里,曾威航大大小小打了十万左右。”赵毛显然有些意外于现在的情况,从蓝色文件夹里把用A4纸打印的证据堆在肖宇梁面前,“之后你有段时间没上学,不知道他父母从广东专门来了一趟,加入了明溪一高的基金会。那个基金会成立后,捐助了很多人,但唯一到现在还在捐助的,只有你一个人。这些是天水那边协同办案的警局出具的证明,大部分是录音文件转文字的,你看看。” “不是......他疯了?为什么这么做?”肖宇梁看着密密麻麻的代表金钱的数字在自己眼前掠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手指迅速翻动那些固定而规律的资金往来记录,发现每一笔都稳定地打入他的建设银行卡中。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张银行卡,因此选了很久的卡面,卡号的末尾是自己的生日,他不会忘记。 “这些事儿你都不清楚?”赵毛微微惊愕,两条浓密的眉毛蹙在一起,横亘一条山丘。显然,他似乎发觉到了死者身上的一些与案件并无关联的秘密,而这些事对于真相本身而言究竟有无作用,还很难说。而作为一名警务人员,他已经犯了错,即对不相干人员交代了过多信息。 “我要是清楚,至于在这儿演给你看吗?”肖宇梁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被人如此体贴地照拂,那为什么......曾威航在学校不和他多说话,也不跟他交朋友呢?啊不,或许正是因为不是朋友,才这样慷慨。 ——他总是这样慷慨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赵毛适时打断他,起身关掉相机,似乎想要尽快结束这场谈话,但稳坐的肖宇梁此时却有些不安分,让他觉得或许可以再透露一些信息,“我和曹梅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是把你定为嫌疑人的。因为当时的线索只有你一个人,合理推测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笔钱,你们出现了纠纷——你知道,除了资助,被勒索也会按月给钱,我们不是没有碰到这样的先例——什么因为拿捏了把柄所以勒索十年的案例......但是,见到你之后,我们发现只能在你这里得到一些关于曾威航的碎片,你和他之间有更复杂的、你自己也不知道的关系......反正你知道得太少了,甚至没有我们知道得多。所以我们迅速排除了你的嫌疑。” “......没有其他人吗?”肖宇梁问,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丝愠怒,“他没有认识的其他人吗?他住在哪里,什么职业,这些你们都查了吗?” “查是查了,但难看出凶手是谁。他做电影监制,在圈子里不是什么大拿,知道他的人不少,真正打交道的没几个。案发之后我们通过指纹信息确定了他的身份,找到他名下的资产,走动后通过银行卡信息获得了交易往来记录,所以找到了你,又通过户籍变动找到了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的信息,再通过房产信息找到了他的住处......在你来之前,和他一起住在高河别墅区的张雪迎已经来过,说是他的女朋友,给我们提供了一些证词。” “张雪迎?”肖宇梁念着这个名字,好巧不巧,这位正是在圈子里的一位小有名气的女演员,这几年资源不错,但前段时间却因为古装骑马戏伤了腿,最近那部戏杀青,就难见她的消息。他从来不知道张雪迎和曾威航是男女朋友关系。这样想来,他似乎想起了高中时候总在曾威航边上的一位中短发女生,总是蹦蹦跳跳地笑着,露出尖俏的小虎牙,“她也是明溪一高的?” 赵毛点点头,觉得这场对话早已经结束了。 肖宇梁追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了曾威航进入行业的契机,以及从天水来到A市的种种艰难,内容大概就是一个没上过大学的门外汉如何创业的故事,没什么......” “等等。他没上大学?为什么?”肖宇梁又听到了自己认知以外的事。他印象里,曾威航的成绩不错,英语成绩更是好得要命,他有什么原因不去高考,又怎么会高考失败呢? “你不知道吗?”赵毛惊讶道,随后想到什么似的,语气也平缓下来,这才重新坐下来,语气间带着愠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哦,你不知道也正常。你没想过,他一个广东人,为什么来天水上学吗?我们查了一下,他爷爷奶奶都是敦煌壁画研究学者,开始住在酒泉,后来退休了打算在西安买房,却放心不下工作。当时天水有个仙人崖,俩人就作为研究组带队老师在天水定居,以便搞学术。曾威航在天水上学的时候,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高三那年,确切说,是高考前两天,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父母又在国外,赶不回来,据说是他一个人把所有手续走完的。 “他父母在广东搞房地产,生意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爸的名字?叫曾国顺,这是照片。当时的成功人士流行写自传,喏,这本儿自传就是曾国顺的。关于曾威航的文章我用书签儿夹好了,你可以翻一下,在第三章最后一篇,题目叫《无法弥补的亏欠》。” 肖宇梁接过书,直接翻到那页,匆匆读完后,只觉得一团雾萦绕在眼前,更把曾威航看不真切。明明......明明他在这一周里不经意地问了很多人曾威航是谁,人怎么样,甚至从一些朋友那里看到了曾威航的朋友圈。但这些东西都不是曾威航。 他太恨了,面对死去之后的某人,真的好不痛快,再也无法窥视他的性格精神,再也不能触碰他人生的任何一段。死亡将人和人隔离开来,而且是无限期隔离开来,他早已经吃过这样的苦头,此时却仍然像个被第一次击打的孩童。 自传里写到,曾国顺已经生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也算儿女双全。但就在这时候,曾威航来了,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幸好当时曾家人都信佛,去求签后,大师解签,才留下了曾威航。后来他们家生意越做越大,没人照顾曾威航,哥哥姐姐也都去念寄宿学校。当时的曾威航却很有主意,去爷爷奶奶家呆了一个暑假之后,就跟父母说自己要去天水读书,还指名道姓要读明溪一中。直到文章的结尾,作为父亲的曾国顺也没有说清孩子为什么要去天水,更没有说清曾威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同肖宇梁一样,对曾威航一无所知。 现在曾威航去世了,再也没有把他看透又讲清的契机了。 “创业之后呢?”肖宇梁问。 “他后来很抗拒高考,好像是觉得自己害死了长辈,就去当了北漂,用积蓄去了几个电影训练营,再之后去电影学院的春秋季班学了一年。就是那时候,他和张雪迎重新遇见。你也知道,之前他俩高中是同班同学,还似乎有过一段儿,在A市遇上之后,他俩就算续上了,从那时候直到现在,合作过好几部电影。张雪迎说,曾威航在出事之前没什么异常,只是家里丢了只猫,让他很心烦。我们后来进他家去,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可以看这些,都是事发第二天就去拍的,我们就是那天遇到的张雪迎。不过那时候她被经纪人拉着去医院,交代得比较少。这是照片,你看——养猫的小屋确实已经没有猫了,起码说明张雪迎跟曾威航关系真的很亲密,不然不会知道得这么细节。甚至她说,她住在曾威航楼上的那套房子,都是对方赠与她的,我们调查之后也核实了这个说法,并排除了张雪迎的嫌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男女朋友住上下楼,经常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说明曾威航这个人懂得拿捏尺度,经济实力也不错。” 肖宇梁细细浏览着这些照片,目光停留在曾威航专门看电影的影音房。或许是热爱电影的人的共性,曾威航也收集了不少电影的蓝光碟,整齐划一地摆在靠墙一面,用玻璃门锁住灰尘,不让它们受损。肖宇梁的眼神扫过照片中一张张安然躺在玻璃柜中的电影碟片,大脑宕机之下,隐匿的酸涩从大脑皮层透出来,他突然想抽支烟。其实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是很想接受曾威航已经死去的事实。 “你之前说,有一些信息可以补充,有哪些?他的手机号我们正在追踪,昨天他哥姐来过,告诉我们可以对他的账号信息进行破译,但警力又是个问题,估计等查好又要几天。还有......他的经手项目和圈内好友的话,我们也锁定了几位登门拜访,都没有什么异常,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但也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么说吧,他在圈子里存在感不强,做人也很有一套,没和什么人闹过不愉快。”赵毛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肖宇梁皱着眉。话既然说到这里,他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但到底他收了曾威航——或是他们家基金会的恩惠,他想知道——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更穷的同学,为什么偏偏是他?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暴雨雷电已经收敛很多,只是风实在刮得厉害,又收到经纪人的微信,忙起身告诉赵毛,自己打算离开。
“你之后想起什么,都可以来警局找我。”赵毛说着,起身和他握手,并留给他自己的手机号码,看向肖宇梁颀长的背影时,没来由地感受到一丝烦躁与不安。
肖宇梁快走几步,离开时照例收获了警局里许多人的侧目。他出门坐上出租车,问经纪人要了张雪迎的联系方式,打算从曾威航最亲近的人入手,解答自己的疑问。他刚经历一场内容复杂的谈话,此时已经筋疲力竭地瘫在出租车后座,右手习惯性地摸上太阳穴,却在碰到那处的一刻,想起了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
他放下手,觉得太阳穴在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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