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肖宇梁发来微信问曾舜晞要不要打个杀青炮,曾舜晞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在打包行李,他的生活过于细致,出门拍戏就算只有十天,也要把半个家搬进酒店,收拾的时候却很少让助理插手,自己一个人巨细无遗地整理。他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收到信息,肖宇梁让他开门。
曾舜晞看见肖宇梁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这部戏拍了三个月,扎根在剧组里,生出了许多又爱又恨的感情,累是真的累,痛快也是真的痛快,曾舜晞第一次在杀青之后想到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直拍下去。他想,也许肉体的欢愉能片刻缓解一下此刻低落的心情。
肖宇梁同志并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多少像个人形按摩器,脸上仍是挂着轻浮的笑,一把搂过曾舜晞的腰,急躁却也尽可能温柔地将对方的衣服悉数褪去。
曾舜晞今晚的兴致不太高涨。
肖宇梁从中他潮湿的眼睛里窥见了几分,他本来想问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也许今天不是好时机。
半晌,他听见曾舜晞的声音,微弱得几乎不可闻,他说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他想出戏。
肖宇梁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好,随后想起曾舜晞爱干净,问道:“要不要洗澡?”
曾舜晞整个脸都埋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说:“再等等吧。”
直到平缓而有节奏的呼吸声传到肖宇梁耳朵里,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地掖好,然后才蹑手蹑脚地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戴整齐,关灯离开。
曾舜晞并没有真正地睡着,他的脑子和心都很乱,他听见肖宇梁从起床到离开的整个过程,心里想的是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
六月的西双版纳很热,空气灼人,他们在潮湿闷热的雨林里拍戏,小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又黏又腻,让人头昏脑胀,头一热就容易出事。肖宇梁是最容易出事的那一个。进组的第三天曾舜晞看着他从某个女演员房间里出来,走廊的光线昏暗,打在肖宇梁长长的刘海上,脸上的表情看得不真切,肖宇梁下了戏就和剧里的角色脱离得一干二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得上天赋异禀。
曾舜晞认为情和欲啊都不丢人,最重要的是做好安全措施别搞出人命,一部戏从拍摄到播出要一两年,省得到时候坐在电视机前,一家人整整齐齐。
酒店的空调时好时坏,窗户半开着,下半夜的风吹进房里,曾舜晞打了一激灵,回过神来他和肖宇梁都在同一张床上,裸裎相对,更要命的是,他们的下半身紧紧结合在一起,肖宇梁身上的一个重要部分还在曾舜晞体内横冲直撞。
事后肖宇梁想抽烟却被曾舜晞按下了,他的手无处安放只能在曾舜晞身体上游走。
“跟你做爱好爽啊。”
曾舜晞有时候希望肖宇梁说话含蓄一点,或者压根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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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终极笔记的期间曾舜晞完美继承了吴邪这个角色的平地摔体质,经常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大马趴,肖宇梁原本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读剧本备戏,但他是第一个冲过去扶起曾舜晞的,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他总是第一个出现。
肖宇梁凑到曾舜晞耳边问是不是因为昨晚,曾舜晞涨红了脸打断了他的问题。
胖子和其他工作人员围了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医生,曾舜晞摆摆手说没事,摔习惯了。
肖宇梁拍掉他身上的尘土,确认他真的安然无恙,然后十分真挚地说:“幸好腿没断,我还没教你跳影流之主呢。”
曾舜晞双手合十,由衷地希望断腿是一种福报。
当天晚上肖宇梁敲开了曾舜晞的房门,打着关心同事的旗号,装模作样地拿了个药箱,倒也有几分坦荡。曾舜晞的助理是剧组里出了名的勤快,要什么药没有,用得着肖宇梁大老远跑过来吗?
肖宇梁也不藏着掖着,进门第一句话是看看你的脚,曾舜晞很听话,坐在床上,乖乖地把裤脚往上卷,肖宇梁还嫌看得不够仔细,亲力亲为,动手动脚,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把裤子都脱了,水到渠成地做了第二回,再往后的第三次第四次上床也顺理成章起来。
到底是见过对方弟弟的关系,两个人在片场的肢体接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放飞,有时候到了目中无其他人的地步,摸摸嘴唇,掀开对方衣服是常有的事情,专门拍摄花絮的摄像老师暗中叫苦不迭,祖宗们,这不能播啊。
拍摄进度排得又紧又密,演员们陆续扛不住,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导演一看也不是办法,干脆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
曾舜晞一整个下午都呆在房间里,晚饭之后肖宇梁发来消息问他在今天在干嘛。
“看剧。”
“晚上呢?”
“看电影。”
“这不还是一码事吗?”
“……”
“我想散步,你去不去?”
曾舜晞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到楼下的时候肖宇梁站在垃圾桶旁,叼着半截烟,开着抖音看小鸟伏特加雷霆嘎吧,还是公放,曾舜晞不知道这三件事哪一件更令他痛苦,只知道自己每朝着肖宇梁走近一步,手指按着太阳穴的力道就要加重十分。
肖宇梁抬头看见曾舜晞,条件反射般把烟掐了,他知道曾舜晞不喜欢烟味,所以当他看见对面的人眉头紧锁,脸拉得老长的时候,几乎是无条件示好,可怜巴巴地说今天才抽了半根。曾舜晞凑近闻了闻,烟味并不重,还夹杂着好闻的蓝莓气味,但他仍然讨厌,觉得心烦,烦抽烟,烦抽烟的人,也烦他像男朋友一样态度。不过就是上了几次床的关系。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曾舜晞叹了口气问去哪,肖宇梁一时语塞,说是散步,也没有具体的地点,不如走到哪算哪。
“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这里信号这么差,连地图都没法用。”
肖宇梁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他特别擅长认路。
曾舜晞说狗也挺擅长的。
肖宇梁听不出是夸他还是骂他,只知道曾舜晞气消了,又得寸进尺地朝他贴了过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指不经意间就碰到一起,一下一下的,刮得肖宇梁手背痒,心也痒,干脆一把握住,曾舜晞也不抵抗,任由他握着。
越走夜色越浓,明灭的亮光在黑暗中尤其显眼,肖宇梁率先发现了萤火虫。曾舜晞怕把它们吓跑,只是远远的看着,看够了就拿起手机拍下一小段视频。
肖宇梁问他以前见过萤火虫吗。曾舜晞摇摇头,肖宇梁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小孩,没见过世面。
“你小时候经常抓萤火虫吗?”曾舜晞问。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嘿嘿。”
成功收获来自曾舜晞的肘击一个。
回到酒店已经是十点半,曾舜晞洗漱完毕拿起手机,看到肖宇梁发来微信。
“睡了吗?没睡开一下门。”
曾舜晞回复他,太晚了,不做。
肖宇梁发来一个可怜的表情,曾舜晞就鬼使神差地朝门口走去。
门外没人,地上放着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曾舜晞拿起来看,里面装了两只萤火虫。
关了灯,拍下一张照片发给肖宇梁看。肖宇梁捧着手机心满意足地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道非要去抓萤火虫,大概是因为今晚月色很好,曾舜晞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也很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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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真的三个月没有见面。
有一次凌晨两点多,肖宇梁发来一个句号又撤回,曾舜晞假装不知道他的小把戏,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肖宇梁说发错人了。
曾舜晞回他,嗯,晚安。
那边发过来一张狗狗委屈的图片。
肖宇梁有那么多炮友,对话框要翻多久才会发错人,还是说又另外一种可能性,曾舜晞曾经看过自己是肖宇梁的微信置顶。但现在应该不是了吧,他想。
曾舜晞的戏一部接着一部,几乎是无缝进组,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经纪人打电话来问有几个杂志的拍摄要不要推掉,曾舜晞说不用了。
忙点好啊,忙点就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人和事了。
肖宇梁开始隔三岔五给曾舜晞发流水账,去什么地方录综艺,跟谁吃饭,点了什么菜。曾舜晞会看信息但几乎不回,肖宇梁在他眼里就像个无情的公众号推送机器人。
后来他们在同一个地方拍戏录节目,曾舜晞发了个朋友圈,十分钟后收到肖宇梁的微信。
“今晚有时间?”
曾舜晞花了半分钟思考,然后回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是酒店定位。
谁也没有把“不要再联系了”这句话当回事,或许彼此心知肚明,娱乐圈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微博简介里还挂着联系电话和邮箱。
曾舜晞前一秒幻想自己是包养鸭子的金主,下一秒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送到床上,肖宇梁虽然见惯了大场面也忍不住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啊?这么直接?”
曾舜晞问你还想要啥,于是肖宇梁赤条条地走向曾舜晞,搂着他在他耳边说好久不见兄弟抱一下。
曾舜晞想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但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还迷恋他的身体。
肖宇梁比三个月前拍终极笔记的时候胖了些,曾舜晞伸手去摸他的腹肌,好像没有八块了,只有六块,轻哼了一声,有点嫌弃。肖宇梁不知道他在腹诽,仍用微凉的鼻尖蹭蹭他的脖子说:“异地恋好辛苦啊。”
曾舜晞大惊失色:“跟谁?”
对方笑着说,跟你。
曾舜晞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胡说八道。
“那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
肖宇梁总是用玩世不恭的态度说真心话,如果对方不回应,他就会说开玩笑的给自己找补,所以当曾舜晞因为陷入思考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先开口:“额,不愿意就算了,我随口说说。”
曾舜晞也不好再讲什么。随后肖宇梁岔开话题,问他在这里呆多久。他头脑一热说了句明天就走。
四天后肖宇梁发来一张他在机场的照片,曾舜晞做贼心虚,一直等到晚上才敢回他。
“对不起。”
回复他的只有一个小狗生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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腆着脸要和曾舜晞滚床单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肖宇梁是这么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流量套不着床,只要微信发得够勤快,曾舜晞就不会不理他,两个天南地北的人,见缝插针地搞在一起,后来发展到在曾舜晞家里也做了几回。当然他们见面也不全是做爱,否则这两个人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演员而是爱情动作片演员。
曾舜晞窝在沙发里研读剧本,肖宇梁帮他入戏,捧着剧本一字一句地研究,这句对白应该是什么语气什么表情,熟悉的画面又把他的思绪拉回到去年拍终极笔记的时候。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好有魅力。
那段时间有一部叫《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的剧频频出圈,曾舜晞问他看不看,他说你看我就看。演员声音一出来的时候肖宇梁想起了前段时间隔壁凌晨六点钟的装修队,他单方面宣布和泰语此生都不会和解。但曾舜晞看得入迷。
肖宇梁也断断续地跟着看了一些片段,他很容易共情,不自觉就红了眼眶,曾舜晞回头看他的时候眼泪刚好夺眶而出,曾舜晞伸手拭去挂在他脸上的泪水,一边擦一边想说不定肖宇梁真的是块当演员的好材料。肖宇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就把头埋进抱枕里,抓着曾舜晞的手说想要那个。那个就那个,曾舜晞被肖宇梁突如其来的脆弱感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两具赤裸的身体面对面贴着,温度格外烫人。电视没有关,但那首主题曲传到耳朵里,肖宇梁觉得泰语好像也没有那么下头了。
他们在客厅的激烈运动过后损失了一盏落地灯,那是曾舜晞特地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喜欢得不得了。有一天他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盏淘宝买的山寨版落地灯,售价人民币198,券后168。
曾舜晞说我谢谢你啊肖宇梁,然后把那盏灯放到了卧室床头边上。
再听到关于肖宇梁的消息是在十一月,和一些网红的名字联系到一起,小小地上了一次热搜,但很快又被其他明星的消息盖了过去,曾舜晞点进链接看了,无非就是聊骚约炮之类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花边新闻,但因为涉及另个一个稍有名气的艺人,这才被爆了出来,有评论说张起灵风评再次被害,张起灵最惨二次元纸片人,曾舜晞笑得快晕过去。
这场风波过后肖宇梁又主动给曾舜晞发微信,其实前后也没有两天,这就是糊咖的好处,无人在意,说不定曾舜晞根本就没看到那些热搜,他就是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向曾舜晞打了个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肖宇梁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惨白,看起来还有些凄凉,他说他太无聊了,曾舜晞立马回了一句无聊可以约炮,肖宇梁马上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于是强行转移话题,说自己最近修身养性,在养鱼,不幸的是这很容易联想到海王之类的词语,肖宇梁连忙解释道,是真的鱼。镜头转向鱼缸,曾舜晞这才发现他的房间里添置了一些新物件。
曾舜晞问什么养这个,肖宇梁说因为好养活,出门拍戏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一两天,有时候一两个月,就算不喂食,它们也可以吃水草,生命力极其顽强。重点是,还好看。
“但是比你差点儿,你最好看。”
“哕。”曾舜晞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表示自己困了要睡觉,赶紧挂电话吧。
“别啊,咱俩好长时间没见了,”他说得楚楚可怜,“我好想你,你把手机支棱起来,我看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就挂电话。”
当天晚上曾舜晞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肖宇梁变成一只孔雀鱼,整个梦境被镀上一层流光溢彩的滤镜,而肖宇梁是梦境的中心。蓝色的孔雀鱼尾巴紧紧地贴着自己,包裹住赤裸的下半身。梦里一切都很柔软而鱼鳞比钢刀还要锋利,他甚至能感受到鱼鳞划过皮肤的刺痛和鲜血淋漓。
曾舜晞醒来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浑身使不上力气,仿佛真的被水浸泡了一夜,全身上下都酸涨得厉害,尤其是心口。他想看看时间,手机却因为没电而关机了。
肖宇梁看了他一整晚,白天又发来几张鱼的照片。
曾舜晞盯着照片走神,心想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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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笔记的宣发和播出都如期而至,说是宣发,其实也只有几位主要演员发发微博打广告,以及圈内好友转发罢了,谁能想到本剧最大的流量是一位歌手呢。肖宇梁发给他一张豆瓣评分的截图,开分只有六点几,勉强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分数,曾舜晞想起自己那些评分只有三分四分的剧,安慰自己知足常乐,知足是福。
圣诞节他们一起在横店过的,曾舜晞原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对这种节日没什么概念,但架不住肖宇梁又是送礼物又是信息轰炸。晚上也只是随便找了家餐厅吃了顿简简单单的饭,看了场电影,散了散步。肖宇梁提议回酒店办点正事,曾舜晞说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发小问是不是耽误他约会了。
曾舜晞说没有的事。
“我已经到横店了,去找你?”
肖宇梁竖着耳朵,勉强捕捉到“今晚”“想你”等词语,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曾舜晞恐怕不能和他行苟且之事了。
发小在杭州开了公司,知道曾舜晞在横店拍戏,一直说要来看他,但时间怎么都对不上,唯一对得上的这一次,曾舜晞放下电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肖宇梁:“那个,我今晚有点事 ,要不……”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把肖宇梁介绍给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肖宇梁也不是那种不懂看气氛的人,他脸上写满了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肖宇梁人不在但微信没有停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紧张,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和曾舜晞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曾舜晞看着他发来的几十条信息,莫名有些不耐烦,特别是里面有一半是抖音链接。干脆把手机甩到一边。他和发小近两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半夜,曾舜晞问他要不要在这酒店开个房间,或是干脆在他房里睡,发小说不了不了,还要去赶早班机呢。曾舜晞想起明天下午还有戏,只是送他到门口然后拥抱。
“过年要回来啊。”
“尽量吧。”曾舜晞笑得勉强,做演员这一行,早就做好了和家人朋友聚少离多的打算。
刚刚送走友人的他心情十分低落,找回手机想看看肖宇梁又给他发了什么玩意。
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映入眼帘。肖宇梁叫他本名航航,旁边还有个微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阴阳怪气。
曾舜晞自嘲地想,时代真的变了,肖宇梁竟然提醒他记得戴套。
再往上看,十二点多的时候,大概是误触了屏幕,手机自动给肖宇梁发了一段三十多秒的语音,聊天声,笑声,还有衣服摩擦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上去是有那么一点让人想入非非。曾舜晞听了两遍,发现朋友叫他小名的声音也录进去了。从小到大家里人和发小一直管他叫航航。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想入非非吧。曾舜晞不打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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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跨年,平台方安排了一次铁三角直播,曾舜晞和肖宇梁见到彼此都有点拘谨和尴尬,但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到位,除去身体上的关系,他们还算得上不错的有默契的同事。
胖子在本次直播中担任起主持人角色,他看着网友发的弹幕,问曾舜晞和肖宇梁对彼此的印象。
肖宇梁说对曾舜晞的第一印象是很狗,被曾舜晞白了一眼,紧接着他又说是很可爱的那种,家里养的,曾舜晞听到这里心抽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觉得肖宇梁才是狗,喂了一次火腿肠之后再也甩不掉,把他流放到几十公里外的荒郊野岭,他也会自己循着气味找到曾舜晞,用一种无比可怜的姿态看着自己。肖宇梁好到被甩了也不会生气,只会发一个配上伤感文案的抖音,比如“我以后不打扰你了,放心”之类的。曾舜晞回头才发现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罪名是遗弃宠物。所以当宠物说想见面的时候,曾舜晞怀着愧疚的心情开了门。
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接吻做爱,不同的是肖宇梁几乎不说话,沉默地做了一整晚。
后半夜两个人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曾舜晞设想过肖宇梁会问什么,也想好了万全的应对,比如说,对方很帅,身材很好,能给他更好的资源。
“他对你好不好?”
肖宇梁声音很沙哑,曾舜晞在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就像当头被人打了一棒那么无力,用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肖宇梁误会了那个人的身份,却不问为什么,只问他对自己好不好。曾舜晞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卑鄙无耻的人,但他还可以再卑鄙一点,于是带着恶作剧的心情反问:“待会儿他回来看见这一幕要怎么办。”
肖宇梁说如果他骂你我就跟他打一架。
颇有几分西北狗王的气势。
曾舜晞说拜托这可是出轨诶,然后才笑着说:“逗你玩的,他是我发小,我俩清清白白。”
肖宇梁先是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回过神来骂了一句带生殖器的脏话,曾舜晞欣然接受,还有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伤害人你可真有一套。”
肖宇梁只说对了一半,曾舜晞不是擅长伤害人,他擅长的是伤害肖宇梁,以及火上浇油。
“你那天是不是特别愤怒啊。”
“是无能狂怒,”,肖宇梁纠正他,“咱俩算什么关系,轮不到我生气。”
我只是有些伤心,伤心完了又特别想你。
曾舜晞摸摸小狗的头安抚他,小狗有一千八百种坏毛病,但只有一点好,没脾气。他有些心软了。
“你以后也不准和别人约。”
曾舜晞头一歪发出惊呼,很难想象到处约炮的海王竟然敢跟他提条件。
“凭什么你行我不行?你这叫什么放火什么灯来着?”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肖宇梁贴心地帮他补全,自觉很满意,果然多读几年书还是不一样,胸口的985正经大学硕士头衔更亮了。
曾舜晞说对,就是这句话,你怎么好意思?
“我也不和别人约。”肖宇梁想了想,“但是给美女点赞还是可以的吧?大家都是男人,相互理解一下。”
曾舜晞笑笑说你可以滚了。
入睡前曾舜晞想起梦里那条蓝色的孔雀鱼,瞪着小眼睛啪嗒啪嗒地掉眼泪,鱼在水里流眼泪是很荒唐的但梦里一切都有可能。原来梦是相反的,现实里行凶的只会是曾舜晞,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这种事他经常做并习以为常,肖宇梁的忍受也习以为常。
肖宇梁就真的像一只小狗似的蹭蹭曾舜晞的下巴,“唉,我还是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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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肖宇梁经纪人难得对他有好脸色,她说肖宇梁你走了狗屎运,时尚芭莎找你拍照片,可能还有专访。他拍过不少杂志,不会不知道芭莎的份量,下意识觉得这不是真的。时尚芭莎的门槛现在这么低了吗,怎么人人都能来分一杯羹?
经纪人说是拍双人的,另一个人你也认识,曾舜晞。
肖宇梁捏着手机嘴角没有下来过,当即给曾舜晞发了一个问号。
“就偷着乐吧,这是人家的资源,你顶多算是搭上顺风车。”
肖宇梁心里想老婆对我真好,但是经纪人说的狗屎运他实在不能苟同,原因就不展开说了。
终极笔记的评分水涨船高,甚至冲破了八分,原著党对这部剧很满意,却对剧的结尾戛然而止这点意难平,于是平台和出品方跟几位演员商量了一下,临时弄了一个直播,时间定在杂志拍摄的那天晚上。
拍摄前两天肖宇梁才知道主题是雪山,这是粉丝最想看的,十年之后吴邪接张起灵出青铜门的场景。
他和曾舜晞站在漫天人造雪的摄影棚里,看上去似乎像那么回事。
曾舜晞在海报里中指总是贴着创口贴,那是剧里吴邪受伤的时候张起灵给他贴上的,有那么一点定情信物的意思,也是造型师的奇思。拍摄杂志的时候他们用戒指还原了这个细节。
肖宇梁悄悄捏着曾舜晞的手说好像在拍婚纱照啊。
拍完照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直播的场地,肖宇梁和曾舜晞是分开走的,一天下来也没能说几句话,只能靠微信化解一下想念。
晚上的直播最终只有他们两个和刘宇宁在,不得不说是个遗憾,但遗憾就是人生的常态。
肖宇梁和曾舜晞在直播镜头前尽力保持“不熟的同事”这样一种伪装,但他们实在太熟了,所以失手也是常态,尤其是当曾舜晞听到直播时间要往后延长,一下子没忍住往肖宇梁肩膀上靠的时候。
既然是宣传,就免不了营业,曾舜晞不喜欢营业,这是他兢兢业业的演艺生涯里为数不多的讨厌的事情,在看到工作人员拿着创可贴上来的时候脸已经黑了一半,所幸胖子在视频连线时解围,说是重现一下剧里的经典桥段,这一部分就这么过去了。
工作临近结束,曾舜晞低头打了个呵欠,看见肖宇梁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贴了一个创可贴,肖宇梁发现他在看他,用口型跟他说了三个字。
“戴戒指。”
曾舜晞心里翻江倒海,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电光火石间祈求这场直播快点结束吧,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在镜头前亲吻他。
工作结束后直奔酒店,他本来想和肖宇梁一起走却不得不避嫌,曾舜晞从来没有觉得回去的路这么漫长这么辛苦。
他主动给肖宇梁发信息,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好在回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吻和一场几乎毁灭彼此的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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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之后两个人只是拥抱着不说话。曾舜晞突然好想哭。
肖宇梁的世界乱七八糟,有来自大西北的沙尘,有支离破碎的事业,还有登不上台面的桃色传闻,曾舜晞偶然发现了藏在荆棘里的小径,那是肖宇梁亲手开辟出来的,要很仔细才能发现地上的斑斑血迹,这条路小到只能容下曾舜晞一个人。曾舜晞走得颤颤巍巍,稍不注意就会被荆棘扎到满手血,但他乐此不疲。
曾舜晞后来试图回忆起他最开始爱上肖宇梁的蛛丝马迹,也许是他想要萤火虫,肖宇梁就想办法为他弄来萤火虫,也许是拍戏期间压力大到喘不过气,有一回凌晨做噩梦惊醒,发现肖宇梁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的背,或是更早一点,他们第一次做爱,自己累得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看见听见肖宇梁在打蚊子的时候。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生日那天肖宇梁问他想要什么,曾舜晞说我什么也不缺啊,我这么有钱,但是他错了,欲壑难填,爱壑也难填,挂一就会漏万千。
曾舜晞捂着眼睛,眼泪却从指缝中偷偷跑出来,他觉得自己是被眷顾的那一个,他想要爱,就有人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这些年见过许许多多前仆后继的人,有图他资源的人,有图他钱的人,有图他身体的人,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个是真的喜欢他的人,但鲜少有,被他一次次拒绝仍然不放弃的人,藕断却忍不住丝连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
人生刚刚走过四分之一,曾舜晞选择相信宿命论,举起双手放弃抵抗,与世界和解,与自己和解。如果命运让自己未来的人生都被打上名为肖宇梁的烙印,那他们就相互折磨,相互纠缠,相互亏欠。
肖宇梁则是与他完全相反的人,肖宇梁擅长和自己较劲,和上天较劲,练舞的时候是,放弃本校研究生保送,非要考另一所学校的时候也是。
他真的想趁着年轻把所有该干的事情都干了,抽烟喝酒烫头约炮。
以及爱一个人。
肖宇梁就是这么放飞自我无所畏惧。上天见不得他这副嘴脸所以惩罚他。
于是曾舜晞开始插足他的人生。
朋友知道他在追求曾舜晞之后问他没有镜子也有尿吧。可是肖宇梁不管配不配,偏要一条路走到黑,哪怕曾舜晞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开。他不能在以后提起这三个字的时候联想到的是缺憾和求而不得。
曾舜晞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肖宇梁的问题,又在日复一日的推拉与纠扯中成为他的答案。要爱,也要痛不欲生。于是他俯下身亲吻他,从额头到鼻梁,接着是紧闭着的眼睛,漫出来的眼泪,以及微微颤抖的嘴唇。
肖宇梁的眼睛虽然小但是很清澈,每一次望向曾舜晞的眼神都是热烈且笃定。
曾舜晞捧着肖宇梁的脸,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最后落在嘴唇上。
他有预感这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时刻,哪怕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两个依旧紧紧捆绑,也不能让这个吻就这么轻易地沦为成千上万个吻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他必须用力地、牢牢地记住,至死未忘。
直到食指下的嘴唇动了动,他听见有个声音说:
“曾舜晞,你怕不怕被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