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夜晚没有星星。
曾舜晞跨坐在肖宇梁的身上,被撑到极致的穴口艰难地含着粗壮的阴茎,一呼一吸间,肠壁不自觉地吮吸讨好。饶是肖宇梁这样千百次淌过温柔乡的老手也被这样直接的快感冲击到将头深深埋在曾舜晞颈窝,用力汲取他的气息来平复情绪和压抑射精的欲望。
曾舜晞面相生的嫩,身体也仿佛还没长开,肖宇梁稍微用点力,他就像快被抖碎的豆腐脑,颤颤巍巍地嵌在肖宇梁怀里哆嗦。
他们初见的时候肖宇梁其实一直笃定这个拦车的小孩儿未成年,想开车把他送到最近的派出所去,还劝他小孩子别耍脾气跟家里赌气玩离家出走,父母会担心。
直到曾舜晞把身份证拍到他的大腿上。
后来二人熟稔到负距离的程度,曾舜晞还打趣过肖宇梁,说他看起来就不太像尊老爱幼的人,怎么会对着他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唠叨这些话,还是说真的人不可貌相。
那时曾舜晞的头正枕着他结实的大腿,看着肖宇梁叼着烟扭头望车窗外,视线里是他锋利轮廓切开的昏暗。曾舜晞伸手掐了他的烟,爬起来凑过去,用他柔软的唇将混合着烟草气味的,属于肖宇梁的气息呛进肺里面。肖宇梁捻过小孩指尖那一点星火,丢进窗外沙海与夜风中湮没,修长的指节按着曾舜晞优美纤细的脖颈,啃咬他潮湿的嘴唇。坚硬的方向盘硌着曾舜晞的一杆瘦腰,疼痛让曾舜晞很不高兴地压下腰线,去紧贴肖宇梁温热的胸膛,手抱住他的头,十指插进浓密的发间承受锐痛炽烈的亲吻。
越野车宽敞的驾驶位在此刻显得拥挤而又逼仄,车厢内的温度随着唇舌勾缠的声音不断在升高,时间在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显得冗长而又无用,只有他们彼此的汗水最为赤裸和真诚。这漫长无尽的偏僻国道仿佛只剩下他们一辆车,这广袤无垠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以就算只有一点细微的颤动,都让曾舜晞觉得振聋发聩。快感与疼痛同时上涌,把占有欲激发到最顶峰。
那晚天气极好,能看到漫天星辰晃在夜空,闪烁着,像雨一样大颗大颗坠落。可相拥的他们,都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肖宇梁结束了这个疲惫却快乐,也长到窒息的亲吻,手指暧昧地抚摸曾舜晞的蝴蝶骨笑着回答他的问题。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多管闲事的。”
被曾舜晞撒娇一般的轻拍了一下脑袋。
姐姐的消息还在不断地跳出来。
曾舜晞看着那些焦灼的字眼,愧疚地摁灭手机屏幕,盯着肖宇梁在小超市前台结账的背影发呆。
他知道家里担心他,姐姐在信息里说的那些可怕后果他其实都想到过,只是当时想着一定要证明给爸妈看他能吃苦也已经长大,可以为自己想做的事负责,就梗着一口气莽撞的冲了出来,其实根本连方向都没有。
他漫无目的地跑,最后在路边拦车拦到了路过的肖宇梁。
磨掉肖宇梁送他去派出所的想法花了很久,然而肖宇梁问他要去哪儿,曾舜晞也并不能回答上来,只好将字句裹在唇齿间兜了一圈又丢回给肖宇梁。
“哥呢?目的地是哪里?”
“漠河。”
曾舜晞对这个地名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初中课本,只知道它在中国最北端,虽然冰天雪地很美,但温度低到冻掉耳朵。
肖宇梁去那里干什么呢。
“漠河是中国唯一一个可以看到极光的地方。”肖宇梁叼着烟,但没抽。只是手指发颤地反复按着打火机消解心瘾“你见过吗?小孩。”
“别叫我小孩儿!成年了成年了!”曾舜晞嘴里还嚼着肖宇梁买给他喝的玉米汁的吸管,逗笑了肖宇梁,连忙改口。
“阿晞。”
“阿晞。”肖宇梁在超市门口喊他“走了。”
曾舜晞如梦初醒,穿过简陋的货架跑到肖宇梁身边,帮他分担了两个袋子,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车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肖宇梁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来三盒冈本扔进储物盒。
曾舜晞的脸一瞬间爆红。
肖宇梁扭头看他,弯着眼睛伸手捏他娇嫩的脸颊“现在害羞是不是太晚了,阿晞?”
“才没有!”曾舜晞别过脸去,从口袋里拆出棒冰来降温,边含糊着嘴硬“润滑剂也快没有了记得买!”
他跟肖宇梁为什么会搞到这一步其实他也不明白,可能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无法解释。他也分不清,当时是听到肖宇梁对他说“阿晞,你要想好,我只做爱,不谈恋爱。”更难过,还是看到肖宇梁从车里随便就摸出安全套来更难过。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初夜是和一个男人,甚至都没有一张床。越野车再宽敞,做这事也让人觉得逼仄难堪,肖宇梁车上没有润滑剂,于是他挤空了曾舜晞仅剩的半管护手霜。
开拓和插入都艰难地让曾舜晞牙疼,还好肖宇梁在这件事上耐心格外丰沛,就像被操开了以后的曾舜晞的穴腔汁液。时间好像被身后的钝痛拉长了,曾舜晞跪趴在车后座,十指将肖宇梁的外套都抓出皱褶。等到肖宇梁插进来的那一刻,曾舜晞眼前都已经开始泛花,感觉像是过去了五十年。
“肖宇梁。”曾舜晞直呼他大名,他把头埋在衣服里,初入的不适让他的问题低沉而发闷“你,你是不是总是跟别人在车里做这种事啊……”
肖宇梁听出了曾舜晞的哭腔,但此刻他也分不清这个脆的仿佛一碰就会碎开的小孩到底是因为身体痛,还是心痛。他也没有回答,只是掐着他的腰继续往更深更柔软的楔进去。
曾舜晞的喉咙里流淌出一声绵长的呻吟,他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情欲裹挟了他的情绪,为他所有的思考按下了暂停键。
其实后来肖宇梁想过回答他,只是曾舜晞再也没有问过。
车子一路奔逃,风尘仆仆撞进了大兴安岭的胸膛。
曾舜晞的家乡几乎已经触碰到了中国南方的顶点,他从小到大都被温暖潮湿的水汽包裹,从来不知道北国原来是这样割人的一把匕首。
簇新的羽绒服和帽子围巾把他包的像只初生新羽的帝企鹅幼崽,是肖宇梁的恶趣味。他看着曾舜晞挪动的模样屡次要笑出声,都被曾舜晞眨巴着眼瞪得憋了回去。
低温冻住了曾舜晞思考的能力,只能被肖宇梁牵住手腕傻傻地跟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慢慢地走。肖宇梁打趣他“这么乖,不怕我把你卖掉吗?阿晞。”
曾舜晞才不理他,只慢慢蹭到肖宇梁肩膀边,远望着广袤寂静的雪原,白桦林框进视野成像,洗成胶片永久留存在记忆里。此刻天高地远,云雪相拥,好像偌大的世界只余他们两个人。
“我只要你这一分钟就够了。”
曾舜晞偷偷看肖宇梁一眼,在心里暗暗咀嚼着这句话,反手握住了肖宇梁的手。
曾舜晞拿着最北邮局的信封翻来覆去,怎么也看不出特别来,他戳戳肖宇梁的背,“这个真的能寄到吗?”
“不出意外应该行吧。”肖宇梁背着他写信,说是害怕曾舜晞现在就看到内容,那就没有惊喜了,还是要等漠河的风雪摇摇晃晃吹到南国,拆开那一刻才最美丽。
曾舜晞撇撇嘴,他连用粤音撒娇都用过了,没用,就是不给看。明明肖宇梁在做爱时最爱听他带着泣音喊他“月亮”,这次却失效。
肖宇梁会给他写什么呢?
曾舜晞面上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太热,他伸手拍了拍脸颊,跑出门外透气。没两分钟肖宇梁就走出来,搂着他的肩膀说走咯!吃完饭去看极光咯!
曾舜晞被肖宇梁带着跌跌撞撞往前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邮局大门。
信纸上到底被写了什么呢?
他真的已经开始迫不及待。
两个人并排坐在天寒地冻的黑夜里好像真的有点傻。曾舜晞这样想着,但他不敢直接说出来。
宽广穹顶黑成一匹柔软丝绸,好像根本没有要放极光出来惊艳所有人的意思,身边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肖宇梁和曾舜晞还坐在原地。
除了夜风,只剩彼此的呼吸。
曾舜晞突然就好难过好心疼,他想到肖宇梁一路风尘千里越野,就为了站在漠河的极光下,而这一晚的夜浓稠如墨,他什么都看不清。
肖宇梁会失望吗?
“肖宇梁,我们来放烟花吧。”
肖宇梁诧异,扭头看曾舜晞,后者的眼睛弯成一弦清甜的月,举着一盒仙女棒,冲着他,笑靥像雪地里生出温柔的冰凌花。
他的手指颤抖,将本已经抽出的烟揉成一团褶皱塞回衣服口袋,转而掏出打火机凑到曾舜晞手边,轻轻点燃了那簇仙女棒。
黑暗被燃开,是指间的火树银花,是彼此瞳孔里的不夜天。肖宇梁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曾舜晞捻在指尖,一起烧成璀璨火焰。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肖宇梁望着曾舜晞明亮清透的双眸,喃喃唱了两句,荒腔走板,低不可闻,却还是被曾舜晞捕捉。
“什么?你说什么?”
“没有……”肖宇梁想,自己的神经果然已经到达了极限,不然他为什么会在曾舜晞的眼睛里看到绚烂极光。“我说,阿晞,你的眼睛真漂亮。”
曾舜晞突然羞赧起来,他忙不迭躲开肖宇梁的目光,放下手中燃尽的仙女棒,从盒子里换出两支新的递到肖宇梁面前。
打火机已经开始烫手,肖宇梁手指剧烈颤抖着,按了两下,火星四溅,却没有任何火苗再燃起来。
“没油了……”肖宇梁喉咙嘶哑,将灼人的机体跟自己的手一起迟缓藏到身侧“阿晞,我腿有点麻了,你帮我去买一个新打火机好不好。”
是撒娇的语气,同样的,曾舜晞也特别受不了肖宇梁跟他撒娇。他一边站起来拍着裤子上的雪一边说“好好好!今天就我来给宇梁哥哥当小跑腿!”
真的很喜欢他。
曾舜晞转身时候这样想。
他小跑出去五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曾舜晞回头,刚刚还笔直坐在那里的肖宇梁已经倒在雪地里,蜷缩成了一枚枯萎的茧。
“肖宇梁!”
曾舜晞扭身扑回肖宇梁身边,看着他清冷好看的脸扭曲成一团,浑身颤抖,像是飓风里的一片叶,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
“肖宇梁你怎么了肖宇梁!”曾舜晞去抓肖宇梁的手,却被他剧烈地挣开。
肖宇梁的世界天塌地陷,瞳孔内的成像仿佛信号快要中断的老电视,他几乎要看不见曾舜晞那双璀璨的眼。
他只凭着感觉去捂,去挡,曾舜晞注视他的视线。
“别看,别看我阿晞,别看我。”依稀间有微咸的液体淌过他的嘴角,他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曾舜晞。
“别看我阿晞,太丑了,太丑了……你会害怕,你会害怕。”
砌下乱雪被不断滚落的眼泪烫伤,留下并不明显却深刻的创口,在猎猎夜风中被吹成丑陋伤痕。
逃亡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极光。
也没有能点燃的打火机和仙女棒。
“航仔。”
姐姐推开门,看着背对着自己坐在窗前望月亮的瘦削背影,心疼却又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觉得那对她的弟弟都太苍白太浅显。
肖宇梁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姐姐想。
可惜爸妈和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好好道谢,这个年轻的灵魂就已经熄灭在北国冰冷的抢救室。
一个月前的夜晚,他们接到曾舜晞的来电,电话那头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们想尽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飞到雪原,却也赶不及手术室红灯湮灭那个男孩生命最后一丝火焰。
肖宇梁的家人来得迟了些,他们看起来好像很冷静,但通红的眼圈和签字时微颤的笔暴露了他们的痛。
他们说想带肖宇梁回家乡去,姐姐帮了他们。
曾舜晞呆滞地任由姐姐牵着他的手,带他走。他不在乎方向,也不在乎去处,他所有的思考全部按下暂停键。心脏还在挣扎着跳动,但胸腔里已经全是地震后的废墟,血肉模糊,满目疮痍。
“家姐。”曾舜晞回头看她,身骨轻薄的仿佛能被月光穿透。
“早点睡吧航仔,坐这么久飞机也累了,明天不是还要去邮局找信吗?”
肖宇梁离开后的这一整个月,曾舜晞都把自己关在家,日日就只等着那封盖着最北邮局邮戳的信,却连一张纸片都没有等到。
第三十一天,曾舜晞终于迈出家门。他重新拎起了那个陪伴他跟肖宇梁相遇的背包,再一次奔向了漠河。
姐姐紧随其后,追着他,寸步不离。
她不敢说,不敢跟爸妈说,她是怕弟弟就这样想不开,留在那片苍茫大雪间。
但曾舜晞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那封信,那封肖宇梁写给他的,从漠河最北邮局寄去他家乡的信。
那是肖宇梁留给他最后的一样东西。
邮局柜台里的女员工依然温和礼貌,她耐心地听着曾舜晞颠三倒四的急切描述,努力回想着。
“曾舜晞,收件人叫曾舜晞。”姐姐在身后补充了一句,“麻烦您再想想,那封信真的寄出去了吗?”
女员工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向姐姐确认“收件人确定叫曾舜晞?”
“对!”曾舜晞的瞳孔深处瞬间窜起一簇焰火,他的手指摩挲过玻璃,在柜台上留下焦急温度“您有印象吗?!”
女员工蹲下身去,从柜台下的盒子里翻找着,最后抽出了一封,递给了曾舜晞。
“从开始这封信就没有寄出去。因为寄件人,根本就没有写地址。”
/阿晞,我快死了。
我不想跟你说这个的,但是想想,这封信你根本就不会收到,那说一说,也无所谓吧。
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就都面对着死亡倒计时的,只不过我的倒计时比旁人提前几十年。所以我想,我一定要比人活得精彩好几倍,这样平均下来,我才跟这世间人都一样。
我这样不服输,是不是很可笑?
治疗是我放弃的,我不想最后的日子还被各种各样的管子贯穿,那跟赤身裸体躺在荆棘丛里有什么区别,太难看了。
你真可爱啊,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可爱到我这种将死之人也心动,甚至卑劣。我明知道自己都快死了,还要拉你堕落,真不是人。
但我还是放纵了自己的自私。阿晞,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总在想,曾舜晞,你可千万不要爱我。
因为我要死了。
你当我是个过客,是个司机,是个占你便宜的流氓都好,就是不要爱我。这样我消失你才不会难过,你才可以把我丢到脑后,继续你的生活。
我怕你难过。
你叫我月亮。但当我第一次躺上手术台,我就已经接受了月亮永远不会圆满,就像人生永远会有遗憾。
但此时此刻,在我落笔的此时此刻,我发现其实我从来都在口是心非,在欺骗自己。
我突然就好不甘心,我不想死。当我在你望着我的眼睛里看到极光的那一刻。
因为我想你爱我。
阿晞,我的阿晞,我希望你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能好好地度过你最好,最快乐的年纪。
阿晞,愿你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