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昨天夜里扬言要做人类的好伙伴的萧宇梁先生居然起了个大早，并且大冬天迎着朝阳在院子里打拳，左一个白鹤亮翅，右一个黑虎掏心，别说，拳风劲，步法稳，不妄他武术世家的名号。
曾瞬晞抱臂准备偷偷欣赏一番，结果被一套提膝仆步穿掌打完的人撞了个正着，他一时心慌忙撇开脑袋，但还没等曾瞬晞四处看风景假装在私人别墅里“偶遇”，萧宇梁就推落地窗进来了，他边跑边跳，蓬松的头发从两侧弹起来又落下，像大狗扑腾的耳朵。
“早啊，阿晞，你坐会儿，我给你弄早餐。”
萧宇梁给他拖椅子，倒橙汁，一气呵成，自然不做作，曾瞬晞那点扭捏心思无处可用，干脆认命，顶着一窝被睡得四仰八叉的发型，睡眼惺忪地小口补充起每日特供的维生素C，“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为了给你做早饭啊。”萧宇梁接得超顺口，他一转头看曾瞬晞大眼垂垂，一脸半梦半醒的小瞌睡虫模样，又笑着“坦白从宽”，“给你做饭是一方面，毕竟你貌美如花还要赚钱养家，我有义务让你每天吃饱穿暖，精精神神去上班。另一方面，我不是嫌我胖了嘛，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每天宅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很不健康，为了孩子考虑，我也要积极阳光，每天锻炼身体，早睡早起，戒烟戒酒，争取给他一副强健的体魄。”
曾瞬晞记得说他胖是前天搞“上位”姿势的那次，他大腿根弄久了老是硌萧宇梁胯骨，也不是不舒服，是萧宇梁太瘦了，仰躺着喘息，胸廓起伏，锁骨下的肋条都清晰可见。曾瞬晞深陷情欲失魂，竟也能莫名酸涩起来，他口舌尽拙，只能别扭地掐着萧宇梁紧实的腹肌说他胖了好多。大白天被勾起床上事，曾瞬晞红了耳朵，小声嘟囔，“谁要你强健啊……”
他讲完觉出不对，老被萧宇梁叫“小孩儿”，曾瞬晞理所应当地把自己代进了话里，现在细想才明白过来，萧宇梁刚刚说的“孩子”指的是真的孩子，是他还没怀上的那个。曾瞬晞瘪嘴，含着杯沿闷闷地讲，“你考虑得还挺多。”
“那是。”萧宇梁还很自鸣得意，他把切成四小份的三明治端上桌，见曾瞬晞伸手，萧宇梁又把碟子抽了回去，“刷牙了吗？”
曾瞬晞被他这副煞有介事的表情搞得又想笑又无语，“刷啦，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刷牙。”
“啊？我都不知道。”
“有些人每天那么能睡，怎么可能知道7点起床的人在干嘛。”
萧宇梁嘿嘿一笑，去摸自己鼻尖，“不错，好习惯，奖励一份巨无霸三明治。”
曾瞬晞从碟子里挑了一块，萧宇梁托着手掌给他就着，面包片被塞得满满当当，不堪重负，一片番茄出逃，正落在萧宇梁掌心，他想都没想就抬手舔掉，边把碟子推得离曾瞬晞更近些好接，边讲，“我小时候换牙前老长蛀牙，我妈就天天监督我刷牙，还唱内个歌，牙牙健康白又壮，听过吗？”
“好古老啊……”
“这叫经典永流传。”萧宇梁食指敲敲桌面，“你先吃着，我再切点水果。”他起身去开冰箱门，用卫衣兜着一怀水果倾倒在料理台上，并眼疾手快捞回一颗差点滚落的猕猴桃，“诶呦，米hotel，阿姨不在，好久没补货了，水果供不应求啊。”
曾瞬晞注意力都用在捕捉他的郭老师发音上了，愣了一下才接上话，“啊？水果要没啦？”
萧宇梁转身摊手，“嗯，问题很严重，宇梁已经没有余粮，明天就榨不出橙子汁啦。”
“那抽空去趟超市吧。”曾瞬晞大脑快速过了一下秘书给排得“争分夺秒”的日程单，正盘算着怎么才能从里面挤出一点空来，就听到萧宇梁很无奈地说，“我没有卡啊……”
“卡？什么卡？信用卡？”
“不是，我是说门禁卡。”萧宇梁说着指了指大门外的保安室，曾瞬晞一直享有出入自由，一时忘了萧宇梁当初是被一纸合约“囚禁”在这儿的，他想起方才萧宇梁不以为意地调侃自己宅还长胖了的事，心上愧疚起来，“要不，我把我的卡给你。”
“不用，我就是拿着你的卡，保安大哥也只会怀疑是我抢劫，再把我就地武力镇压。”
曾瞬晞被逗笑，一拍桌子，“太过分了吧，我去和他们理论！”
“嗯，嗯，大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萧宇梁矫揉造作地揩两下眼泪，接着去洗水果，他揉搓着水果洗得仔细，水开得不大，话说得很轻很慢也听得真切，“其实，你不用说，挺好的，我待在家……我待在这儿挺好的，真的，我不想出去。”
萧宇梁背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摆出了张可怜兮兮的脸讨人哄，曾瞬晞同他相处时日渐长，也觉察出些许套路的味道，可他受用，又怕萧宇梁哪一次是真的难过，抑或十分里有一分是真的伤心。曾瞬晞盯着他的背影，好像说什么都填不上萧宇梁隐晦展露的裂隙，于是他上前去抱紧他，学着萧宇梁抱着他摇小孩儿般的样子，去轻轻晃萧宇梁。萧宇梁还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环抱起来结实又柔软，他好像心情好了一点，跟着曾瞬晞踮起的脚尖小幅摇摆，手掌可以一整个盖住他的手掌，“你是考拉吗？”
“不是。”曾瞬晞把脸埋在他的兜帽里，里面盛着有如冬日的清冷香气。
“那你是树懒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
曾瞬晞皱鼻子，耿耿于怀，“反正不是小孩子。”
“哦呦？”萧宇梁一挑眉，调拔得老高，他想扭身，但曾瞬晞脑袋死死抵着他就是不让，萧宇梁束手就擒，乐得被俘，“还说不是。”
虽说工作状态下心无旁骛，但会与会之间只要稍作休息，某些难耐的心绪还是趁虚而入。曾瞬晞到底没忍住，央求秘书跑腿去自家商场买了瓶冷水香，喷在手腕上，开会间隙可以悄悄嗅嗅。
他就喷一下，没想到还是被识破。
请大家喝咖啡、吃点心的李锦城虽然有心，却不识眼色，众目睽睽之下抓过曾瞬晞的手腕凑在鼻子底下闻，“你怎么喜欢这个味道啦？”
和曾瞬晞在一起的时候没少送过他香水，这个香型明确不属于他的喜好范畴，李锦城正纳闷，想起来那天去见那个alpha身上也是这个味道，他一啧嘴，很膈应地放开，环视一周会议室外兵荒马乱的办公区，“要我帮忙吗？”
幸亏没多问，曾瞬晞顺势点头，“好啊，帮忙看看图，人你都熟。”
李锦城摆起谱来，“我很贵的。”
“嘁。”曾瞬晞很是不屑。
“报酬加倍？”
“行。”曾瞬晞答应着，拿起手机，当着李锦城的面开始转账。李锦城此行专程献殷勤，哪能真讹他，奈何曾瞬晞要和他明算账，他叹了口气，不想耽误时间，起身去工作前瞥了眼屏幕，惊讶出声，“一块二毛八？！”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正经人”曾瞬晞吗？“你跟谁学的啊？”
曾瞬晞抿口咖啡，一脸纯良，“电信诈骗。”
托李锦城的福，和外包的工程团队交接很顺利，赶在零点前收工。曾瞬晞去洗手间洗去腕上的香水味的时候，李锦城跟在他身后，扯嘴角怅然道，“我好多年没看过这么多工程图啦。”
曾瞬晞听出来他这是在邀功，一边对镜子整理有些塌下来的额发，一边迎合他，“辛苦了，李大设计师，改天请你吃饭。”
“别改天了，现在，立刻，马上，我新发现一家居酒屋。”
“嗯……”曾瞬晞专注于打理发型，拢着耳后的碎发问他，“后面乱吗？”
“还行。”李锦城耐着性子等人，曾瞬晞倒是不紧不慢，还有闲心喷香水，他瞥一眼香水瓶子，是自己送过的款，不是那糟心的冷水香，李锦城得意起来，“走不走？”
“嗯？”曾瞬晞懵懵地看过来，回过神，“走。”
等电梯的时候李锦城都志在必得，出了电梯却和曾瞬晞南辕北辙，李锦城叫住和他“拜拜”了拔腿就走的人，急得跳脚，“你去哪儿？！”
曾瞬晞还挺有理，“我车在这边。”
“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李锦城大步过来捉人，被曾瞬晞侧身避开，“什么时候？”软性拒绝三连，“我好累了，想休息，改天吧。”
“啊？”
合着你大费周章半天，又是弄发型，又是喷香水，不是为了和我吃饭？！回家有什么好整理的？能给谁看啊？
艹，那个alpha。
李锦城脑子活络，瞬间把自己噎得哑口无言，他沉住气试探道，“行，那改天我再来。你回公寓吗？挺近的，我送你。”
曾瞬晞抬手制止，“不用，司机在等。”但他也没正面回答问题，李锦城松了口气，心想这么晚了，按曾瞬晞的工作习惯大概率还是要回公寓休息。可谁知曾瞬晞走出几步，回头冲他莞尔一笑，“我不回公寓。”
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