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梁曾问过自己亲哥，人为什么要分化成alpha、omega、beta，那时候他们7岁，当地大学生来少年宫做性教育公益宣讲，花花绿绿的宣传册人手一份，有插画有拼英。课前练功，萧宇梁躺在地上翻册子，亲哥踩在他的两个膝扣上，把萧宇梁像个蚌壳一样劈开。亲哥训他，“你假期不练，筋都硬了。”又嘟囔着回答他，“爹生娘养，分就分呗。”
回家以后萧宇梁去问妈妈，妈妈一脸向往，说当初她就想要个女儿，所以萧宇梁一定能顺顺利利分化成一个omega。他又跑去和老爹探讨人生命题，没想到亲哥先他一步告了懒状，萧宇梁大晚上在院子里扎起马步，亲爹给他左右膝盖上各放俩砖头，说人有人的规矩，你给苹果套个方形套子，它就长成方形，你给它套个三角形套子，它就能长成三角形，你要不管它，它就烂在地里了，长成颗一无是处的臭苹果。
萧宇梁蹲得两股战战，脑子里循环播放，苹果！发烂！发臭！
第二天，他不死心，又追着去问人家来宣传的小姐姐，小姐姐似很惊讶，蹲下来平视他，沉思良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我们每个人会分化成什么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就确定了，所以我觉得分化只是我们的一个印记，分化前我们是一颗苹果的话，分化后我们不过成了一颗刻了字的苹果，苹果还是苹果，我们还是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
又是苹果，萧宇梁心想你们发的宣传册又是生殖腔又是生殖器的，还是全彩写实风，怎么说出来又含蓄成苹果了。但他只是眯起眼咧嘴一笑，可了劲儿甜腻腻地说，“嘿嘿，谢谢漂亮姐姐。”
事后萧宇梁琢磨，介于他和他哥正在冷战，他是独自琢磨的。放任萧宇梁开脑洞的后果就是，他脑子里的自己已经成了颗不大点儿的小苹果，罩在大笼子里，他越长越大，笼子就愈发显小，年复一年，笼子箍到了他身上，铁条勒着皮肉，钩卯刺入内核，终于，他萧宇梁长成了一颗沟壑纵横的畸形苹果。
“唉，你看，鸭子过河！”
萧宇梁郁闷一路，奈何无人在意，“哥，我要分化成了omega还是你弟弟吗？”
“是啊。”
“那我分化成alpha呢？”
“还是我弟啊，唉！鸭子！”
萧宇梁躺床上如躺在船上，天花板浮浮荡荡，乘着浪涛。
他不应期未过去，腰腹使不上力气，只能侧身用手臂支着脑袋，以防一头栽到曾瞬晞身上。曾瞬晞张着嘴，搁浅的鱼一样小口小口匀气平复呼吸，领带的缎面印出他眉眼的轮廓。鬼使神差地，萧宇梁伸出手，他将指腹轻轻搭在曾瞬晞的眉骨上，缓缓下移，感受到来自眼睑的微小颤动，和被淋漓汗水浸染的濡湿触感。
萧宇梁小心翼翼抹开那条领带，拨云见日，露出一双雾气缭绕的眼睛。曾瞬晞抬眼回望他，眼眶红红的，垂着眼角，多盈缀起一钱水色，一撇脑袋，泪线便没入鬓角。
“你干嘛还戴着……”曾瞬晞的嗓音又哑又乏困，“好傻哦。”
萧宇梁挣扎着坐起来，解开皮带，他唇齿发酸，活动来活动去，讲话还是像个大舌头，呜呜哎哎半天，终于讲清楚，“要我帮你擦吗？”
曾瞬晞回头，愣了愣，张嘴又抿住，最终还是沉默地起身，挪向浴室。萧宇梁怕他摔倒，撑着上身，盯着人进去了，水声哗啦啦响起，才泄了力气砸回乱成一团的床上。床垫将他弹起来，一并腾气床单上浸渍的靡靡腥气，萧宇梁伸手去抓床角的枕头，是给曾瞬晞垫了腰的东西，上面全是他的体液，也许还有萧宇梁自己的，他把脸埋进去，曾瞬晞流了太多出来，棉花里也全是味道。
“我感觉不到你。”
曾瞬晞爱干净，床单肯定是要换的，可是萧宇梁不想动。
“我好想你。”
曾瞬晞不喜欢他亲他吻他，叫他不行，看着他也不行，更不会去想他。萧宇梁蜷缩在污浊交织的床单上，在这一分钟里，于最亲密的巢穴里丧家，他用力去嗅，吸满胸满肺汗液的湿咸和精液的腥涩。
分化不全，腺体残缺的alpha，平生第一次想知道一个omega，是什么样的味道？
曾瞬晞澡洗得比平时要久，他只着一件平角裤，用脚踢着萧宇梁敞在地上的行李箱，问他，“你的衣服呢？”
自觉缺筋少骨的萧宇梁来了力气，滚下床，蹲在地上，寻思该给金贵少爷找件贵一点的。
可他翻来翻去也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曾瞬晞等不耐烦，自己动手从中挑了件T恤，虽然白净，但logo褪色，模模糊糊的一大片印在胸前。
“很旧了。”萧宇梁伸手拽住下摆，倒也不是因此难为情，“这是我民大的文化衫，班里发的那种。”
曾舜希没理他，手上用力一扽，凑在鼻子下嗅了嗅。
“洗过的，不脏。”
“我不是嫌你，我是……”曾瞬晞欲言又止，为掩饰自己红了的脸胡乱套上了T恤，瞥一眼一塌糊涂的床，撂下一句“床单留着明天让阿姨换吧，你去隔壁睡”就匆匆往外走。
旧T恤洗了很多遍，与曾瞬晞的身量并不相当，刚够包住他的臀，遮得平角裤漏出一个边缘，萧宇梁起身冲澡，根本不敢多看曾瞬晞的大腿，何况那上面还有他掐下的红印，正面不显，一转过来，清晰的十个指。
萧宇梁冲了个凉水澡，出来觉得冷，很没骨气地在T恤短裤外面裹了件睡袍又蜷回了床的中央，开始深夜网抑云。今日私人雷达推荐《小丑》，萧宇梁觉得应该警惕人工智能，叛逆地点开了收藏歌单，就着动漫燃曲，他一闭眼，眼前就是曾瞬晞，不马上睁开的话，他脑子里的曾瞬晞就要抱上来，就要哭哭啼啼，就要把他的思绪搅得乱七八糟。
萧宇梁第十三次睁眼，曾瞬晞居然还在眼前，他定了定神，才认出自己的T恤，然后瞬间清醒。
曾瞬晞的表情很嫌弃，像目睹了什么奇闻逸事，但只是问，“你怎么还不过去？”，好像不能理解萧宇梁同时也是件很合理的事。
“去哪儿？”
“不是让你睡隔壁吗？”曾瞬晞说完就走，萧宇梁一路小跑跟着他进了隔壁房间，曾舜希径直走向屋里唯一的双人床，他躺靠上去，只睡了一半的空间，然后盯着杵在房门口的人看。
萧宇梁反应过来，很是诧异，“你今天不走吗？”
“嗯。”曾瞬晞侧躺下，背对着萧宇梁。萧宇梁探身去给他调床头灯的亮度，床上就一床被子，他怕动作大了掀到曾瞬晞身上的，于是跪着撑墙去够。从这个角度看去，曾瞬晞缩着肩膀，手臂蜷在胸前，光晕里柔柔软软的一团，像个小宝宝。萧宇梁莫名想起曾瞬晞朋友圈那张车水马龙的背景图，仿佛看到灯影川流映照出一个少年的背影。
萧宇梁盯久了，曾瞬晞装不下去睡，睁眼坦白，“大刘建议我多和你待在一起。”
萧宇梁的眼睛却忽而亮了，笑容傻里傻气，“刘大夫可真是个好人。”
曾舜希愣了愣，萧宇梁也觉出这话微妙，找补道，“那个，你和刘大夫关系很好吗？”
叫他大刘，怪亲昵的。
“干嘛……”
“不是，我是看抖音……”
曾瞬晞即刻被痛苦支配，“你不要给我看那些土味视频。”
“不是土味，是有人拍到你和刘大夫。”萧宇梁翻出晚上看的抖音，还没点播放，曾瞬晞就认出来，“哦，这是我去找他检查那天，例行检查，很……很正常的，再说了……”他眼睛一转，来了一点精神，“再说了，人家大刘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谁啊？”萧宇梁也不困了。
“不告诉你。”
“是你吗？”
“我都说了……”
“那就行。”
见萧宇梁心满意足地躺下，曾瞬晞无语了，但萧宇梁本人并未参透为什么曾瞬晞还要看他，“怎么了？”
“……我好想讲啊。”
真可爱，萧宇梁侧身支起手臂，也学着曾瞬晞歪脑袋，“那你讲。”
“可是我好困，好累啊。”
“那你睡，睡着了，用梦话讲给我听。”
“那你也睡着了怎么听？”
“我不睡，守着听。”
“那我睡了啊。”曾瞬晞说着，觉得好笑，简直傻得冒泡，他闭上眼，又睁开，却发现萧宇梁正在看他，见他睁眼，立马倾身凑过来，曾瞬晞心上一慌，死死闭上眼，翻身，留下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你睡吧，我明天再讲给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