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梁本来没想跟人打架的，吃晚饭的时候跟罗淇一起翻墙出门吃路边十块钱一碗的牛肉面，那家店的阿姨人特别好，每次看到他都偷偷给他多放几片肉，每次看到阿姨笑着给自己煮面的时候都好像能从那种笑容里窥见一点点妈妈的身影。 他曾经偷偷想过，曾经、偷偷地，想着要是自己也有妈妈的话她会不会也这样笑着给自己煮面。 其实他心情挺好的，连罗淇在旁边逼逼赖赖都没怼回去，坏就坏在隔壁班那几个傻逼，嘚嘚瑟瑟在他们俩旁边一桌坐下，嘴里吹的牛逼连牛都不信，这几个逼人一直跟他挺不对付的，就是没腾出时间给他们打服。 罗淇努努嘴示意肖宇梁听他们说话，他听了一耳朵就知道全员阴阳人是什么盛况，没有一句烂话是离开自己的，他听着听着噗嗤乐出了声。 隔壁领头的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那个秃瓢没说话冲他抬了抬下巴，两桌人都不说话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一群人都紧张得要死，肖宇梁偏偏要笑，用手指撑着额头对那秃瓢吹口哨。 秃瓢也笑，轻飘飘吐出一句“草你妈。” “我没妈。”肖宇梁还是勾着嘴角，掰开筷子从碗里挑了口面吃掉，他本来就有点下三白，罗淇看着肖子盯着那人的样子心里有点没底，最好别让别人受伤见血，不然让主任逮到了别想好过。 “草你爹。”那秃瓢又骂，直勾勾的盯着肖宇梁的脸，旁边几个人笑得东倒西歪尖酸刻薄都写在脸上，罗淇一惊，这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肖宇梁小爹的事，这群智障也是够厉害，精准在肖子的雷区上蹦迪。 肖宇梁本想端着碗喝口汤，听了这话动作立马僵在原地，他把碗摔在桌上，汤撒了一桌子，他抱着胳膊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那个秃瓢前面，撑在桌上舔了舔后槽牙。 没有任何一点预兆，肖宇梁直接掀了秃瓢面前的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稀里哗啦全扣在那人腿上，他反手拎着那人的领子，一圈砸在他脸上，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在一片低声的我草里，罗淇掀了对面的桌子，拎着板凳就冲了上去，肖宇梁把那个领头的按在地上揍，膝盖压着那人的手臂，猛劲往他肋骨上轮拳头。 罗淇不负众望的板凳战术扫倒了好几个人，但还有人完好的站着，他们冲上去扭打在一起，路人被连串的鼻血和撒了一地的面吓得不轻，有人立刻报了警。 一群半大小子直接被警察叔叔领走喝茶，肖宇梁临走的时候余光又看到了那个煮面的阿姨，她脸上惊恐的表情突然让肖宇梁有点想哭。 - 曾舜晞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开完会，额头上的发胶黏得他烦躁，同样的短号码响了几遍他就挂了几遍，这年头诈骗电话怎么都这么顽强，他愤怒地按下接听想把对面的诈骗分子骂一顿。 可是他还没张开嘴就让对面抢了一步，他听到的内容好像一双筷子夹着他的心脏在冰水里涮了几遭，他妈的，肖宇梁打架打进局子里去了！？ 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跑，张雪迎在后面喊他“诶晚上聚餐呢跑哪儿去啊？”他一时想不到应付的理由，嘴一快就把实情秃噜出去了，“去警察局捞我儿子！”他没理张雪迎脸上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拿出手机联系想要联系家里的关系。 他冲张雪迎做了个有事电话联系的手势就急吼吼地往外跑，车开得油门都快踩到油箱里去，推开警察局大门的时候脑门上都冒了一层的汗。 他看见肖宇梁跟一群小屁孩儿一起蹲在墙根，还夸张地被手铐靠在旁边的钢椅上，肖宇梁嘴角和眼角都有擦伤，抬起眼皮看他的时候就像一只被拴在柱子上的受伤小狗，那双眼睛里的倔强刺得曾舜晞有点痛。 警察拦住他问了基本信息，就喊“肖宇梁你爸来保你了。”，这么一喊让曾舜晞和肖宇梁都不自在，被铐在对面的秃瓢看见曾舜晞来领人之后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肖宇梁已经被解开了，拧着眉毛回身去瞪了他一眼。 曾舜晞就去抓他手腕想把他拽走，拉了几下都没拉动，肖宇梁反倒扯着曾舜晞往里面走了两步，一脚揣在那排拴着秃瓢的钢椅上。 轰的一声，警察也吓一跳，过来又教育了肖宇梁几句，他们一天处理八百个打架斗殴，这群高中生也真是火力旺，警察大叔拍拍肖宇梁肩膀，告诉他回去搞好同学关系，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肖宇梁差点乐出声。 他小爹开了一辆白色的特斯拉，他扣了半天车门最后车门自己开了，坐在车里的时候俩人之间安静得不行，连曾舜晞手指头不停地摩擦方向盘都能听见，肖宇梁知道曾舜晞想让他自己说。 可他偏不。 “肖宇梁，下不为例。”曾舜晞最后敲了一下方向盘，像是耐心耗光了一样给肖宇梁下最后通牒，“哈。”肖宇梁又笑，笑了一声他觉得胸口有点疼，可能是让人揍的。 “你是我谁啊，凭什么管我啊？”他小声嘟囔，肺里气得快炸了，眼眶里含着的泪珠像是地雷，他怎么说，他怎么说？说那逼人想草我爹？说他想草你？ “凭我给你吃给你住还供你上学。”曾舜晞启动了车子，没受到肖宇梁负面情绪的一丁点影响。 肖宇梁又不说话，低着头看自己擦伤的指骨，即使他不说话，曾舜晞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刺，这孩子不快乐，他知道。 他们俩没再交流，肖宇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钻回自己房间里，甚至忘记锁上门就缩进被子里装蜗牛。 曾舜晞叫了药房的外卖，买了点消炎药酒精碘伏之类的东西，随后坐在沙发上处理刚才耽误的工作，直到外卖给他打电话他才闲下来。 曾舜晞发誓他不是故意的，肖宇梁的门没关严，他本来想把药挂在门把手上，却不小心听到臭屁小孩儿哽咽着抽鼻涕，在门外悄悄往里看，那个张牙舞爪忙着自我保护的肖宇梁窝在被子里不停抹眼泪。 眼睛肿的像金鱼，曾舜晞想嘲笑他，光顾着哭得爽，第二天早上绝对肿成猪头。 可他还是敲敲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剩了点阳光从窗帘里逃出来，肖宇梁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把被子捂在脸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知道捂住脸拯救自己的形象，下辈子可以投胎做idol了。 他把装着药的塑料袋放在床边，蹲下身去掰肖宇梁的手，这孩子年纪小手还挺大的，曾舜晞把酒精棉球的包装撕开，用镊子夹着棉球往肖宇梁手上按，他没说话，肖宇梁的眼泪还在掉，枕头都湿了一小片。 “我想妈妈...”肖宇梁说话堵得要命，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大，要是他学校那些朋友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知道要嘲笑他几百年，曾舜晞却心疼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正是这些他不知道的东西，成为了肖宇梁崩溃的最后一棵稻草。 “我还吓到了阿姨...”肖宇梁断断续续的说话，曾舜晞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对他说的，可他听得比谁都仔细，他把肖宇梁嘴角和眼角的伤口都处理过，索性躺在了肖宇梁旁边。 他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曾舜晞记得小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哄他睡觉的，“吓到人就去道歉。”他在肖宇梁说完一整句之后给出意见。 “你知道吗，不开心的已经过去了。”他还在继续一下一下的拍肖宇梁的后背“你能做的就是记住现在开心的事情。”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至少回忆还能挡在身前。”曾舜晞觉得自己就是大教育家，他开始联想自己以后开一个专门开导青春期高中生的辅导班，还挣个屁家产啊。 肖宇梁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挪开被单用一只眼睛偷偷看曾舜晞，这下子被曾舜晞抓到了，他掰着肖宇梁的脸，“你看着我。”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以后咱俩就是一个家。”他冲肖宇梁笑，大眼睛里装不下其他人。 肖宇梁有点被他笑愣了，从窗帘里逃出来的太阳光落在曾舜晞脸上，身边凹陷的床铺有人躺着，热烘烘的身体把他烤得发干，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掉眼泪。 家啊，多久没听过了，就为了这句话，他把讨厌曾舜晞的点数减少了三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