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舜晞答应肖宇梁的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他顶着一头黄毛往校门口走的时候终于有保安把他拦下了，那个保安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走，掏出手机说要给他班主任打电话，给曾舜晞差点气笑了，他给肖宇梁发微信让他儿子来接他，解释了半天才相信曾舜晞是学生家长。 肖宇梁憋着乐，嘴角绷不住的上翘，曾舜晞低头扒拉手机，踢了一脚肖宇梁的后脚跟，他踉跄了一下又往曾舜晞身边蹭，肩膀叠着肩膀走路，整个学校里都十分嘈杂，穿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的大声交流，路过他们身边，曾舜晞这才意识到肖宇梁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你怎么不去找你同学。”曾舜晞装作不经意的四处看，他觉得自己在这群学生里格格不入，有些焦虑的把袖子攥进手心里搓，肖宇梁到是不太在意的摸摸脑袋，“那俩智障有啥···”他话还没说完，后面的人就扑到他背上，猛劲儿勒他脖子。 “哈！终于让我逮到了！说你爹我智障？”任浩趴在他背上，罗淇在旁边嘎嘎乐，肖宇梁骂了一声，回手把任浩从自己背上扯下来，用力锤了他肋骨一拳，曾舜晞在旁边有点懵，闹成一团的学生里他一瞬间分不清哪个是肖宇梁。 肖宇梁拧着眉毛扒拉头发，用小臂挡开了要搂他肩膀的罗淇，他指了下愣住的曾舜晞，“那个才是我爹。”他声音含在嗓子眼，那幅想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曾舜晞想笑，“卧槽。”罗淇和任浩骂了一声，一下子冲这边立正站好。 “叔叔好！”他俩齐声说。 曾舜晞被叫的无语，嘴角抽搐了一下：“叫哥就行···” 肖宇梁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去捂他的嘴，“哥什么哥，差辈儿了！”他气的要死，抬腿蹬了一脚快要笑出来的罗淇，“快滚你俩！”他冲那俩智障抬下巴 那俩人如释大赦撒丫子就跑，剩肖宇梁在原地捂着曾舜晞的嘴巴发愣，他看了一眼贴着他小爹嘴巴的手，触电似的松开。 “你什么项目？”曾舜晞清了清嗓子，跟肖宇梁一起坐在班级的最后，举着手机挡太阳，“有个一百米接力，还有个定时投篮。”肖宇梁拿着手里的广告单，叠起来给曾舜晞打扇。 “我叫人送了点饮料来，他们进不来，一会儿让你们同学去取。”曾舜晞挨着肖宇梁的耳朵喊，因为遮阳棚里乱成一片，打鼓的吹口哨的闲聊的喊加油的声音全混在一起。 “你...”肖宇梁偏头看他，其实他本来想说你不用破费，反正我跟我们班同学又不熟，可是他看见曾舜晞拘谨的坐姿，还有跟每个自己都不太认识的同学打招呼的样子，就有点绷不住。 他看着曾舜晞翘起来的一撮头发，说不出话来。 居然有人比他自己更关心他的人际关系。 肖宇梁和任浩罗淇抱回来了三箱功能饮料，肖宇梁又跑了一趟，弄上来一箱冰棒，班里一下炸了，虽然真的不是什么大钱，但曾舜晞很高兴能看到肖宇梁跟同龄人玩在一起的样子。 肖宇梁拉着曾舜晞去看他跑步，他把曾舜晞按在评委才能坐的计时架上才去检录，曾舜晞远远的看着他，连脑后勺都这么明显，人群里高出来一截，轮廓特别清晰。 不知道肖宇梁离开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用脑后勺对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一不留神就会消失。 曾舜晞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肖宇梁是那只向往天空的小青鸟，等他的羽毛长好，无论如何都会离开，他呆愣愣的看着那边。 可肖宇梁的脑袋转了个弯，接住了本来落在他脑后勺上的视线，他冲曾舜晞笑，挥手指了指自己。 “看我！”他做口型。 有时候曾舜晞也会想，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把这只小鸟留在自己身边。 看着呢。曾舜晞在心里回答。 他对上肖宇梁亮晶晶的眼睛，越来越抑制不住自己，他很喜欢在人群中盯着自己的肖宇梁，可是他又十分讨厌现在这个场景，一个让他局促不安，拘谨到要死的场景。 肖宇梁的蹲姿看着赏心悦目，预备，手扶着地，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枪响了，甩开胳膊和腿在塑胶操场上狂奔，鞋底撵起来的灰尘和塑胶粒都被青春荷尔蒙包围着，肖宇梁一骑绝尘的飞奔而去，没有一个人能追上他。 没有一个人能追上他。 曾舜晞觉得自己要窒息了，那种少年意气要把他淹没，操场上的空气被太阳晒得扭曲，这一切都时刻提醒着那颗被他亲手埋下的炸弹。 肖宇梁在跑，衣服前后是曾舜晞亲手别上去的号码牌，他伸长了手臂把接力棒塞到别人手里，速度渐渐慢下来，弯下腰撑着膝盖喘气，后脖子有一颗亮晶晶的汗，曾舜晞看他停下后反而松了口气。 肖宇梁回头看他，冲他挥手，他们最后拿了个第三，第一的那个班里有两个体育生是练跑步的，肖宇梁把曾舜晞从计时台上拽起来，拉着他去楼里洗脸。 “你不太高兴”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响着，楼里没有人，只有肖宇梁的声音夹杂在水声里荡来荡去，曾舜晞一下子僵住，想不出要怎么回答，他从来没有这么局促过，就算是被领导批评被老爹敲打都没有现在这样的体验，他不属于这里，并且试图把肖宇梁也一并拖走。 曾舜晞不想这样的，可他控制不住，他不止一次想着要是肖宇梁再大两岁就好了，可是现在这个脸上挂着水珠，校服被汗浸湿一半的傻小子就杵在他面前，连弯都不拐一下的问自己是不是不高兴。 “今天终于看到你像个高中生的样子。”曾舜晞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眼睛却不看他，肖宇梁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曾舜晞手腕把他往隔间里带，嘭的一声关上门。 “别老把我当小孩儿行吗？”他抵着曾舜晞肩膀，现在他们俩终于一样高了，甚至肖宇梁还略胜一筹，曾舜晞那双大眼睛挑着上目线瞪他。 “你不是小孩儿吗？”曾舜晞一下子提高了音量，把肖宇梁吼得一愣，“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有错吗？”他有点激动，抓着肖宇梁的衣服，整个人被他儿子堵在墙角。 “肖宇梁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干什么啊！？你跟我绑一块儿还怎么走？怎么考出去？”曾舜晞锤了他胸口两拳，眼眶有点红红的，肖宇梁拧着眉毛，按住他的脖子就想亲他。 肖宇梁不想听这些，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舜晞不让他亲，拼命梗着脖子躲他。 门口哐当一声，接着他们这边的门就被一脚踢开，幸亏肖宇梁躲得快，差点被拍里面，他迅速转身，抬起手臂挡在曾舜晞身前。 之前跟他一起被请去警察局喝茶的那个秃瓢站在门口，扛着把扫帚用鼻孔喷了口烟，肖宇梁下意识去看曾舜晞，他小爹不喜欢烟味的。 “肖子，什么时候沦落到给人当玩具了啊。”他怪笑两声，“出去当鸭又有爹认又有钱拿，真赚啊。”那秃瓢看了眼肖宇梁，目光又在曾舜晞身上打转。 话音刚落，本来被他挡住的曾舜晞一下子暴起，甩开肖宇梁的胳膊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他窜出去，拎着那人的衣领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秃瓢被砸的后退了两步，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墩。 肖宇梁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曾舜晞这么大声骂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编排我儿子！”耳边又响起一声怒吼，曾舜晞指着那个秃瓢的脑袋。 肖宇梁赶忙去拽他，“以后，你他妈见了肖宇梁给我绕着走，他爹我有的是钱，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曾舜晞肩膀还是歪的，手被肖宇梁扯着，那秃瓢被一拳抡到地上也是懵了，可能没想到长着曾舜晞这样的脸也能出手打人。 曾舜晞一把甩开肖宇梁拉着他的手，从地上秃瓢的兜里摸出了手机，二话没说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我草...”那秃瓢有点震惊，挨一拳换了五千块钱，他摸摸鼻子，“行，肖子你牛逼。”他又笑了一声，爬起来把扫帚扔在墙角往外走。 肖宇梁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转头去看曾舜晞，他的小爹手在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肖宇梁见他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 “你、”曾舜晞抹了下眼睛，“你别老看我。”他顺势把脸捂住，肖宇梁看着他这个动作就想笑，“好帅哦你为我打人的样子。”他憋着笑用肩膀碰了碰曾舜晞。 “刚才我好害怕。”他继续装，掐着嗓子怎么肉麻怎么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他干脆把脑袋贴上去，在曾舜晞颈窝蹭来蹭去。 “诶、你真...”曾舜晞去推他的脑袋，本来想说什么也忘了，甚至被这傻小子弄得想笑。 “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肖宇梁依然贴着他，黏黏糊糊的跟他撒娇，“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他捏着曾舜晞揍人的那只手，往通红的关节上揉了两把。 有的时候曾舜晞佩服充满生命力的高中生，总觉得看到了破土而出甚至还带着露水的大葱，青绿茁壮的在他身边钻出来，就算他已经在心里否定了一万次，也还是忍不住再给自己一次进行下去的机会。 肖宇梁真是难搞，他闭了闭眼，拽了一把肖宇梁的头发，骂他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