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本来肖宇梁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提这件事，但是既然曾舜晞已经问了，他也并不打算瞒下去。
曾舜晞一动不动站在那，肖宇梁走过去摸了摸曾舜晞的头发，叹了口气说：“我刚才是去了你投稿的工作室，昨天晚上也看到了你画室里的画，小晞，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会画那些？”
曾舜晞面无表情，还是那样问：“我的画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艺术这种东西吧，本来就是挺五花八门的，但是……”肖宇梁问得小心翼翼，“工作室的负责人说你之前不是投稿的这种画风，两个多月之前才开始画这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让你的画风有这种转变？”
明明曾舜晞比肖宇梁要矮，但此时他向上盯着的眼神就像是他把肖宇梁死死压制住。
肖宇梁捧着曾舜晞的脸，特别轻柔地用拇指轻轻摩挲，这大概是他最温柔的一次，自从听了工作室负责人说的那些话，联想起曾舜晞从小作为孤儿的经历，他就对眼前的人更加怜惜。
“你不愿意跟我说，还是没准备好跟我说？”肖宇梁搓了搓曾舜晞瘦到骨头都硌人的肩膀，“没事，我不逼你，等你哪天想主动说了我们再谈，好吗？”
曾舜晞没回应，肖宇梁知道或许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问今天做了什么菜。
保温桶里的饭菜还是温热的，直到肖宇梁拿起筷子夹菜吃饭时曾舜晞的表情才稍微缓和过来，还是像平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另一头，盯着肖宇梁把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油水都没剩下。
下午曾舜晞说没有课，陪着肖宇梁办公，玩儿电脑上的4399小游戏，肖宇梁偶尔得空的时候就会侧过头瞄一眼曾舜晞在做什么。
一开始曾舜晞在玩消消乐或者连连看，过了一会儿开始玩火柴人，还是那种有些变态的小游戏，标题还叫什么火柴人的一百种死亡方式，被抢打中被尖刀刺中被淹死等等，甚至还会模拟出火柴人断裂成两截迸出鲜血的画面效果。
每次瞄到一眼肖宇梁都直皱眉，心想怎么会有人设计出这么变态的游戏，可是曾舜晞却似乎玩得很过瘾，撑着下巴紧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嘴角勾着僵硬的笑，明明屏幕很亮，但是投射在曾舜晞眼睛里的光却毫无生机。
也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让肖宇梁决心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他直觉画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却无从下手。
整理档案袋的时候肖宇梁突然想起一件事，之间曾舜晞说系里组织去郊外写生，被一个男生摸了屁股，吃烧烤的时候一直让他喝酒，而且还说过喜欢他很久了，那时候曾舜晞喝醉了，说出来的话有些不轻不重，可是现在肖宇梁回想起来，总觉得曾舜晞之前就很有可能受到过骚扰。
现在社会上这种事情也不少，不仅是女生，很多男生也同样会因为被同性骚扰而对心理产生很大影响，暂且不论这件事对曾舜晞来说有多大的危害性，至少这是个着手点。
快下班时曾舜晞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停留在火柴人被卡车碾过的画面，肖宇梁关掉电脑，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队员正收拾着准备下班，苟强屁股刚从椅子上挪开，就被肖宇梁抓壮丁一样扯回来，“我出去有点事，你待会儿把你嫂子送回去。”
“肖队，你不跟小嫂子二人世界啊，你这自己走了他待会儿又得不高兴。”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告诉他我去工作室了。”
“我也不知道那不能说啊。”
“他要问，就说我去出警了，”肖宇梁从兜里把摩托车钥匙掏出来扔在桌上，“看着他进家门，别送一半就跑了。”
“嘿！肖队你这话说的，我哪是那么不负责的人啊！”
肖宇梁轻轻推开门看了眼还睡着的曾舜晞，又把门关上出了办公大楼，在路边打了辆车。
出租车最后停在大学校门口，这是曾舜晞的学校，肖宇梁想着要找那个男的肯定得先来学校打听一下。
门卫把肖宇梁拦住，说不允许外人到访，肖宇梁出示了刑警证件，门卫打了个电话后就让他进去了。
不过肖宇梁只知道曾舜晞是艺术生，班级怎么划分的就不清楚了，于是直接去了教务处，教务主任收到通知，知道来的人是刑警，还以为学校里出什么事了。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肖宇梁说明了来意：“不用紧张，我就是来问件事，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一个叫曾舜晞的学生，男生，艺术系的，看看他在哪个班。”
“没问题没问题，曾舜晞是吧，稍等一下。”教务主任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从屏幕里抬起头来问，“确定是这个名字吗，档案里没有这个学生。”
“没有？”肖宇梁凑过去看，页面上查找曾舜晞的名字，搜索出来显示的竟然是空白，肖宇梁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如果从这里辍学，上面会有显示吗？”
“会的，只要是在我们学校待过的学生都会留下记录，如果搜索空白的话，就证明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学生。”
“能不能帮忙再查查，我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看着他进……”肖宇梁说着说着就突然噤了声。
他本来是想说每次都是看着曾舜晞进的校门，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他确实来接送过曾舜晞好几次，可只要是送来，他都从来没有亲眼看到曾舜晞进校门，都是曾舜晞站在外面看他骑着摩托车离开，而每次来接曾舜晞时，也从来没有亲眼看到曾舜晞从学校里出来，因为当他过来时，曾舜晞早就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肖宇梁改口道：“麻烦给我看看校门口的监控，谢谢了。”
校门口的监控在门卫那里就可以看，看之前其实肖宇梁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可亲眼看到时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监控里的曾舜晞从来没有进出过校门，总是在肖宇梁骑摩托车走后再坐出租车离开，这足以证明曾舜晞根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这孩子……”肖宇梁看着监控里曾舜晞的背影，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到底瞒了些什么……”
苟强一路打着哈欠，累了一天还得先送人回家，得，谁让这是小嫂子。
在破旧的小区楼道外停下时苟强有点震惊，看之前曾舜晞的穿着他以为这男孩儿只是比较简朴，哪知道原来条件这么差，毫不夸张地说，差到有点离谱了，看着那又窄又长的楼道，总觉得整栋楼随时都要散架变成一堆废墟。
曾舜晞说了声谢谢便上了楼，虽然肖宇梁嘱咐了要亲眼看着曾舜晞进家门，但是苟强心想小嫂子虽然小但怎么着也是个成年人，送到楼下就够了，没必要还送进家门，可是摩托车刚开出去两秒苟强还是又调转车头回来了，他怂，怕小嫂子告状。
苟强上了楼，刚看到曾舜晞半条腿，就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接着门就被关上了，晚了半步，不过这也算是看着曾舜晞进门了，明天被问起来至少能有个交代。
苟强转过身正要朝楼下走，就听到吱呀的声响，好像是门开了，不过开门的并不是曾舜晞，而是对门。
黑漆漆的眼睛从门缝里盯着苟强，把苟强吓了一跳，这时另一头的门也开了，曾舜晞站在门边疑惑地望着苟强，与此同时，对门也很快被关上。
“小嫂子，肖队让我看着你进门，我这不才想起来，就跟上来看看。”
曾舜晞嗯了一声，又说了声谢谢，正要把门关上，楼道外面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开始下雨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又从小雨转成了大雨。
“这雨下的，”苟强看了看外面有逐渐转变成暴雨倾向的天气，转头问，“小嫂子，要不留我坐会儿，这么大的雨我也没法骑摩托啊。”
曾舜晞没有立刻答应，好像是想了一会儿，然后眨了下眼睛，又嗯了一声。
苟强下楼去把摩托车停在楼道里免得淋雨，上楼进了门还没来得及感叹屋子条件太差，就看到曾舜晞在狭窄的阳台上收衣服然后放回卧室叠好。
一件白衬衣遗落在地上，苟强捡起来帮忙送进卧室，正好曾舜晞背对着门口，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苟强正要说句还有一件，就被衣柜里的一抹粉红色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条粉色连衣裙，被挂在一排白衬衣和白T恤里格外显眼，隐约能看到连衣裙是被撕扯过的，上面甚至还有好几片深红色的印记，不像是花纹，倒更像是被打翻的颜料。
粉色连衣裙，或许很多爱美的女孩子都可能会有一条，可是现在出现的地点却是在一个男生的衣柜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