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不可以得意忘形,他想,只顾着昂起头的时候,就一定会摔跤。
02
19岁的曾舜晞觉得横店真是个新奇的地方,好大的场地,好多的剧组,好些认识不认识的明星。他有点怯怯的跟在经纪人身后四处打量,就像刚刚出巢的雏鸟。23岁的曾舜晞觉得横店就像个巨大的牢笼,所有想翱翔天际的人,都要在这里被锁住翅膀,有本事的照样腾云驾雾,没本事的只好拜高踩低。他站在便利店门前犹豫了五分钟,到底还是迈进去,跟柜台上的售货员要了一盒烟。
“23。”售货员说。
他点了点头打开付款码,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抢在他之前结了账。曾舜晞有点吃惊的歪过头去看,肖宇梁带着帽子站在他身后,正把他买的烟收进口袋里。售货员目光灼灼的在他们俩之间巡视了一会儿,谨慎的把放着避孕套和润滑剂的情趣用品小货架向他们推了推。曾舜晞睁大眼睛,被肖宇梁一手压住帽子,半挡在怀里带出了门。
“下了戏不回去睡觉跑出来买烟,”肖宇梁倚在便利店后巷的墙上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两只手指夹着软包烟看了看,叹着气说:“你怎么不学好啊。”
曾舜晞伸手要夺,肖宇梁手指一弯,把烟盒握在手里笑眯眯的继续问,“你会拆吗?”
“看不起谁呢。”曾舜晞从他掌心儿里把烟抠出来,找到外面塑料包装纸的接口,绕着一圈撕下。晒干的烟草味道并不难闻,烟盒上横封着一张标签,他想了想,伸手就要去撕标签。
“不是这样。”肖宇梁接过手来,“你把标签撕了就全掉出来了,衣兜里包里掉的到处都是烟叶渣子。”
“锡箔纸这儿,”肖宇梁用手按住标签,拉着金色锡箔纸顺着标签和烟盒外壳撕下一圈来,烟盒一侧的顶端就开了一个方形口子,大咧咧的露出五只烟嘴,“食指和中指拍没撕开的那边,”他啪啪的敲了几下,几根烟高低参差的跳了出来,“这不就出来了么。”
曾舜晞大眼睛忽闪了几下,略带吃惊地伸手捡了一根出来。肖宇梁也跟着他捡了一根,用烟嘴儿那头在烟盒上顿了几下。曾舜晞不明就里,肖宇梁对着光叫他看,“这样烟草会紧凑,烧的慢,抽的多。”
他也举起来自己手里的那支对比,果然有点差别。但是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的缩短了,曾舜晞看着肖宇梁摸打火机,心里有些恨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这样骗人靠近的小把戏太多了,他做的犹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大家都是多少有些人际交往经验的,感觉不算太差的话,打破安全距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肖宇梁就不是个正经人,曾舜晞觉得肖宇梁的相处字典里没有所谓“安全距离”这四个字。
他后退了一步靠在另一栋建筑的后墙上,也跟着摸打火机。那边的烟味已经散开了,黑暗中一个红点时隐时现,他几乎能想象到此刻那个人的样子——斜靠在墙上,眼神里没什么内容,几乎是放空一样的站着。
“找到了吗?”他听见肖宇梁问。
“没。”曾舜晞含着烟嘴儿说,“算了。”
他打算离开,肖宇梁已经大步走过来,他从浓厚沉重的黑暗里准确找到了曾舜晞,他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点燃的烟头对了上去。
03
他们重逢的第一面,在夜里共享了一点微热的火星。
04
“我还得亲自过来,机酒报销吗?”H问道。
曾舜晞坐没坐相的瘫在沙发上举着剧本,时不时的歪头看一眼屏幕里的人说道:“报销,你来就是了。”
对面的人笑了两声,又问道,“你直接约也是一样的,干嘛非让我去当幌子?”
曾舜晞放下举在半空的剧本坐起来,眼神有点无语。
“你是不是没养过狗啊,”他说,“小狗从小就得知道,先握手才有奖励,不握手就什么也没有。”
H从牙缝里“啧”了一声,神情变得非常鄙视,“肖宇梁又不是狗,你拿这法子训他,不怕他逆反啊。”
随便他是不是逆反,曾舜晞想,关我屁事,我就要这么训。成就成,不成大可以把狗打一顿,或者干脆换条狗。四条腿的男人不好找,四条腿的狗满大街都是。
肖宇梁一无所知的踏进陷阱的那天,曾舜晞刚从尚且纯洁的王小石里脱离出来,脸上淡妆已卸,脆弱的皮肤直接裸露在了空气里。肖宇梁站在旁边看着他换便衣戴帽子,于是顺手抄起旁边化妆台上的面霜涂进掌心里揉开,接着把手敷在曾舜晞的脸上。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挤的掌根之间的嘴巴微微嘟起。
“外面风冷,出去要皴脸。”
面霜的气息幽微,工作人员哑口无言。曾舜晞抓住肖宇梁的手腕用脸来回蹭了几下。
“好了,”他对着镜子确认到,“全脸都抹好了,我们走吧。”
肖宇梁眼睛黯了一黯,低着头跟他一起离开。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来自曾舜晞的压迫,还有一种挑衅的,带着些许恶意的试探。如果他能离开横店,如果他能回到北京,肖宇梁想,如果他能。
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好趁着另外两个人在聊天的时候偷偷敲定了半个月之后的发泄人选。
H对着肖宇梁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曾舜晞不动声色的微微平移了视线,在目光聚焦在人身上之后能被感受到之前的这个短暂的时间差里判断出了肖宇梁的状态。可惜他现在手里没有鞭子,如果有的话,他会狠狠地,用力地抽下去,打掉小狗手里的手机,再用鞭子叫他抬起头来,可是不能直视自己的脸,他必须要目光下移,就这样,乖乖的跪着聆听训诫。
不能心急,曾舜晞缓缓吐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流浪小狗需要慢慢接近,每天固定的,持续不断的带着吃的靠近过去,让他渐渐放下戒心。于是他仰起一个不太虚假,但是实打实有点灿烂到过分的笑容问道:“肖宇梁,你吃饱了吗?”
被点名的小狗脖子一缩,好像吓了一跳,“没有,吃得有点急,”他摸出烟来给了H一根,整个人在抽了第一口之后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抽根儿烟缓缓。”
曾舜晞夹了一块小排放在他的盘子里,顺手给他捡走上面的一块蒜片,“啃点排骨,”他笑眯眯的看肖宇梁,“你应该爱吃。”
肖宇梁隔着烟雾看他,眼睛眯着,看不太清神情。曾舜晞隐约觉得他应该是笑了,随后他听见肖宇梁说:“我不爱吃排骨。”
05
这次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渐渐变得频繁,曾舜晞多少知道一点儿他那边不怎么干净,经常在视频的时候肖宇梁的脸会在手机屏幕里卡住,曾舜晞就知道,他从视频切出去回微信了。但是半夜十一点来微信的人,除了关系亲密的朋友,就是关系混乱的朋友。而肖宇梁提也不提,曾舜晞从来也不问。
问什么呢,最终的答案不过是让整理好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再一次如海啸涌来,把自己一耳光拍在沙滩上溺亡。
他开始在夜里梦见小狗,长长的腿或蜷或伸,微抬着下巴,伸出鲜红的舌尖来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的眼睛被领带蒙着,脖颈,肩膀,胸膛,腰腹都半遮半掩在衣服中,曾舜晞站在床上微微弯腰,用鞭子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来经过鼻梁,经过唇珠,经过喉结,经过胸口,经过肚脐,落在下半身鼓胀的性器上。因为失去了视觉,皮鞭滑过他身上的时候会看到明显的鸡皮疙瘩,连胸前的乳头都挺立起来。他看起来这样性感,曾舜晞想,看起来比谁都更适合拴在房间里做一个漂亮的禁脔。
“小狗,”曾舜晞叫他,“你是发情了吗?”
他几下拨开肖宇梁没扣好的裤子,让那根硕大饱满的孽障出现在自己眼前。肖宇梁没说话,他微微皱着眉,反手抓紧了束缚手腕的缎带,挺着腰用下身去蹭曾舜晞压住他下身的皮鞭。曾舜晞皱着眉居高临下的看他,抬手丢掉鞭子,在吐着前液的鸡巴上不轻不重的踩了一脚。肖宇梁脖子上涨出青筋,他舔了舔嘴唇,带着浓重情欲的沙哑嗓音模糊的吐出两个字。
“宝宝。”
曾舜晞一怔,肖宇梁没被拴住的腿抬起往他膝弯一勾,站在床上的人晃了几下向后摔去。坠落的失重感让人惊醒,曾舜晞喘着粗气醒来,他抬手捋了一把头发,摸起手机来看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因为梦见了肖宇梁,他在翻身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裤里湿哒哒的一片。曾舜晞掀开被子就闻到一股腥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脱了内裤跳下床。这次的箱子里没什么可以供使用的东西,甚至连一副毛茸茸的手铐都没带,忍耐向来是他的必修课,这是从别人身上总结得到的经验,越深刻的忍耐和自苦越能在发泄的时候得到快乐。那是放大的满足,也是渴求被满足后的安稳。如果连这样都做不到,跟畜生没什么区别。
跟肖宇梁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此时此刻,仅仅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过去那么守规矩,也应该放荡一些,至少应该知道什么叫放荡,跟肖宇梁比他简直像个苦行僧。曾舜晞冲掉自己身上的黏腻想,如果肖宇梁知道以前他从不肯被人操的,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
这感觉就像用指尖捏死一只虫,撕掉蝴蝶的翅膀或者用刀子划破画布,带着恶意的破坏最容易让人觉得隐秘的满足。
他想着想着,在浴室里笑出了声来。如果肖宇梁知道他是这么个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叫他宝宝。
“宝宝。”曾舜晞咂摸了一声这个称呼,用沾满沐浴露的泡沫的手伸向自己紧紧闭合的后穴。热水让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就连穴口也是一样,温顺的含住指节。他必须对自己的身体全盘掌控,于是也不打算把名正言顺的第一次留给肖宇梁,微突的前列腺敏感至极,曾舜晞想了想,顺手又插入第二根手指。触碰的面积增大了一倍,那娇气的地方被全盘照顾到,他看着自己身前的性器渐渐翘起,于是舒展了身子,让手指更往里一些。
“唔……”他用抚慰别人的手法取悦着自己,偶尔一下失了手,就发了骚似的低声叫出来。
动静跟那些在他床上婉转求欢的人如出一辙。曾舜晞咬着嘴唇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性器安慰,他几乎有点儿忍不住了,插在后穴里的手指很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快感,甚至不如自渎射出来的那一刻更爽。他想了想,把手抽出来,着意撸动着自己的性器。那根白皙漂亮的东西像没用过似的,看起来如此干净。射精的念头越来越重,他把额头抵在浴室的墙上,在喷发出来的那一刻,如释重负的叫出了含在嘴里的名字。
“……肖宇梁,”他睁开眼,用手抹掉墙上的精液,把手放到莲蓬头下冲掉,在浴室坠落在地的水声中曾舜晞喃喃自问道,“你到底敢不敢操我啊。”
06
一年过到头,节日的气氛就开始越发浓重,中国的外国的,那些节日闪着灯粉墨登场,好像一轮又一轮开了又谢的花儿。
微信里肖宇梁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圣诞,他猛地抬头,害得化妆师手里的遮瑕刷差点戳进眼睛里去。他和化妆师虎视眈眈的对视了半分钟,最终两个人决定一起故作无事的该干啥干啥。他微微低头去回微信,感受着小刷子一点点碰在脸上。
“24、25有大夜吗?”他问。
助理翻了翻手机摇头道:“目前没有。”
“提前跟统筹老师沟通一下吧,那两天我有约,如果有大夜,看能不能调一下时间。”曾舜晞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的要滴出水来,“我看起来怎么样?”
工作人员一起端详着他那张尚且年轻的脸,异口同声道:“不可方物。”
微信的提示音登登几声,曾舜晞在群里每人发了一个红包,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领。这种情形发生了太多次,他们私下里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又说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红包意味着曾舜晞要甩掉道德包袱去跟肖宇梁厮混,而且不混到半夜绝不还家。
“领啊,”他说,“发红包都不要?”
助理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看起来很有点要跟他杠上的意思,她并不反对曾舜晞出去,但是在她没有拿到肖宇梁的详细体检表之前,曾舜晞最好能离肖宇梁远远的。要多远有多远,天涯海角各自安好,这辈子都别再见面。
可是曾舜晞不这么想。他原本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战士,肖宇梁一刀一刀的将硬铠砍的破烂,他甩掉铠甲,里面还有一件贴身软甲,就算软甲都破烂不堪,他还有皮肉挡在外面,总算还能护着胸膛里的心。说到底他就不信这个邪,就是不信肖宇梁生来克他,非要拿着一条命去做赌注,在临死前判断肖宇梁做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你就这么喜欢他?”
曾舜晞摇头,“不是喜欢他,是喜欢狗。养狗不够劲儿了就想驯条狼崽子。”
可肖宇梁是一般的狼么?他是白眼儿狼,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反咬一口。可是好话歹话都拦不住曾舜晞,助理叹了口气,像是惋惜他的嘴硬。
横店其实没什么圣诞气息,有些商家挂出了相关装饰和节日优惠,满街红男绿女,不知晚上谁和谁睡在一起。可是这些都没意思,曾舜晞坐在车里往车窗上哈气,这些都不如活蹦乱跳等着他的狼崽子有趣。肖宇梁站在阴影里抽烟,焦油和尼古丁的伪装看起来同口中呵出的热气如出一辙,混在一起看来格外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曾舜晞打开车门向他过去,徒留车窗上孤零零的一个弯弯的月亮。
他又想把肖宇梁拴起来了,锁在大床上哪儿也不许去,叫他在黑暗里待着,每天只有他回来才能见光,他跟光一起出现一起消失,让肖宇梁知道,他就是光。可是角落里抽烟的人看见了他,他咧开嘴笑得很高兴,又抬起手对着曾舜晞用力挥舞。曾舜晞脚步一顿,他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可是两个小时后,曾舜晞问他为什么选了今天一起出来吃饭,肖宇梁从碗里抬起头,直愣愣的问道:“我在追你啊,看不出来吗?”
曾舜晞愣住,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慢的倚到了椅背上。小的时候上课看闲书,杂志文章里讲说女生不要太过于主动也不要太容易松口,这样会让男生觉得你是一个很好追的人,太容易到手就不会珍惜了。从前他深以为然,并且给自己当时深受其扰的女同桌讲的头头是道。现在被追的人换成他自己,曾舜晞才晓得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攻势,拒绝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说到底,进娱乐圈之后追他的人大多是有所图谋,从一开始就被筛掉,剩下的真心里面他挑来捡去,也一个都没看中。曾舜晞像捧了一只漂亮的苹果,等待着亚当踏进他的伊甸园。肖宇梁不像旁人似的那样偷偷摸摸,他大咧咧的进来咬了一口曾舜晞的苹果,笑着问他这么甜,哪里来的?
肖宇梁这个人,曾舜晞想,啧,肖宇梁这个人哦。
07
被他念叨的人有没有因此打喷嚏曾舜晞不知道,但是肖宇梁日渐逼近的脚步开始让他觉得要失控。
“你未免有点太忙了,”肖宇梁说,“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曾舜晞倚着他笑,看起来脾气很好。
“登天不难。”
肖宇梁侧了侧头,眼神跟着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曾舜晞不挡不躲,很大方的分享着那点隐私。
“你快杀青了吧?打算好去哪儿玩儿了吗?”曾舜晞问。
肖宇梁沉浸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中飘飘然,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即轻轻嗓子回应道:“海南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杀青之后去海南的计划是早就定好的,年节下几乎没有工作,他可以好好去放松几天。曾舜晞的日程是一直在横店拍戏,两人势必要分开一段时间。
“挺好的,”曾舜晞锁了屏,斜了身子去捏肖宇梁搭在眉骨处的发丝,“好好玩,我们到时候北京见。”
可是如果一早知道这次分别会带来的祸患,曾舜晞觉得自己一定会用最好的小牛皮脖圈把肖宇梁拴在身边。他像一条没栓绳的傻狗,忍不住生物本能到处嗅闻,找到了一块好地方,就不管不顾地抬起腿来随便撒尿。曾舜晞听见自己后槽牙咯吱咯吱响,最后到底是扔了手机不再去看。
“我没有那么过分的,真的。”
“她们说得太夸张了我真没那么干。”
“你信我啊,你不信我怎么办啊。”
微信急促的跳出一条又一条消息,每一声响都是肖宇梁一句急切的解释。
“阿晞阿晞阿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擅自把称呼改的更加亲密,曾舜晞没有反对,在他第一次叫出口的时候选择了默认。他不介意小狗觉得自己很特别,但是他很介意小狗利用这点特别来讨好主人。这样的利用让肖宇梁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他看起来心机并且老练,如同过去他讨好每一个能睡到的女孩儿。
曾舜晞不是女孩儿,也不吃他那套。
所以他冷处理了这件事,没给肖宇梁一个字回复。但是在下这个决定之前,他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肖宇梁所有解释的微信。逻辑恰当理由尚可,狗还是好狗,就是捡垃圾吃的毛病得改。曾舜晞冷了他三天,最后才接着工作的由头抛出一句,“有双人杂志,要不要拍?”
肖宇梁被他冷的战战兢兢,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他一个十八线糊咖,要不是趁着剧热有人愿意拉一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拍上一线刊。工作室很不满意他私自接下杂志拍摄,对此颇有微词,但是肖宇梁不管他们心里在盘算什么小九九,他一心想着往太阳升起的地方去,完全不在意脚下的昏暗。
“拍双人刊不就是要炒cp么?你这回开了头,以后再拍剧岂不是都要炒了?”助理很生气,语气也没那么客气,“有病吧?脑子坏了?”
肖宇梁嘴角熨帖的笑看得人火大,他毫不收敛,对着对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你能拉来这样的资源么?能的话,我可以不拍。”
公司一哥也不见得能混上的杂志被他先声夺人,肖宇梁瘫在沙发里想,自己的日子怕是很快就要不好过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动了动鼻子,好像确实闻见了草木皆兵的气息。好日子有一天算一天,过一天是一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安分的等着曾舜晞北上。毕竟曾舜晞来北京这件事,大概是他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
即将到来的2021年的春节对于曾舜晞来说将会过于特别,不仅仅是因为他踩上了春晚的舞台,还因为他终于可以用自己勾勒已久的方式过一次春节。
自重逢后,和肖宇梁的好日子过了约摸有两三个月,虽然期间聚少离多,但是确实尝到了甜头。从前他对为了爱情肝肠寸断的工作人员发出疑问,“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好啊?”现在他终于可以故作严肃的回答曾经的自己,“真的很好。”
他们还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肖宇梁似乎不太着急上本垒,这一点跟曾舜晞所知的有些出入。他们不止一次差点擦枪走火,但是只要曾舜晞有一点没准备好的表示,肖宇梁都会刹住临门一脚,甚至提都不会提。
或许他还不能适应跟同性在一起,曾舜晞想,就像抱回家的小狗,需要一段时间来让新家沾上自己的气味。肖宇梁可能就在像这样熟悉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知道了解透彻之后才会下嘴。被冷了三天之后的小狗每天至少两个电话,拍戏间歇摸起手机,他都能看到对方在微信上唠唠叨叨的说他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又玩了什么游戏。
如此清晰的路线报告和动态报告让曾舜晞觉得安心,他下意识想让自己的警惕麻痹,沉浸到这样的安心当中去。但是脑海里那根独属于风险意识的弦紧紧绷着,时不时就跳一下,扯的头皮直痛。不过也不要紧,他既然遇见了爱情,就很愿意陷入爱情。至少现在看起来一片平和,满眼都是欢天喜地的景象。
只是同时他也清楚,他和肖宇梁之间并非是两情相悦就可以共渡这么简单。
08
北京,面积16800平方千米,常住人口2154万,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肖宇梁穿梭在夜晚的城市里,一心都是落地之后的曾舜晞略带疲倦的脸。他的心脏在狂跳,车窗外的霓虹闪烁如斯若流星闪过,第一次让他觉得这个巨大的,绞肉机一般的城市没有那么冷酷。他在这里看过真正的万家灯火,可惜,里面没有一盏灯是为他点亮的。但现在不同,至少今天不同,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怀揣着足够洒遍千山暮雪满腔热血,只影向他去。
曾舜晞打开门的瞬间,就被一个带着北风凉意的怀抱搂住。他难得的反应慢了半拍,肖宇梁嘴唇像冷奶茶里的椰果,曾舜晞闭着眼睛同他接吻的时候想,又凉又甜。他伸手替肖宇梁脱掉羽绒服,对方大约会错了意,手掌顺着单薄的毛衣贴在腰际,把唇舌吞吃的更深更狠。
“我原本以为今天来只是见你,”肖宇梁的声音里夹带着喘息声,“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说,阿晞,我真忍不住想操你。
曾舜晞歪头枕在他的肩膀,任由肖宇梁舔舐亲吻他的脖颈。对方精劲的腰腹绷紧着,已经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下腹。小狗在他身边蓄势待发了,曾舜晞抬起手抓住肖宇梁的头发,一步一步向后退。
“好。”
肖宇梁单手脱掉了卫衣,眼神变得专注且凶狠。卷在胸尖上的明明是人类的舌头,但是曾舜晞倒抽一口气,分明觉得上面生出了猫科动物一样的倒刺,只要轻轻舔过,他胸前就会被卷走一层皮肉,直到肋骨露出,直到跳动地心脏毫无保护呈现在空气中。
这当是一场献祭,肖宇梁看着曾舜晞在散发出柔光的脸想,纯洁神圣的小羊羔自愿躺上祭台,浑身赤裸着任由他这个邪恶脏污的怪物享用。只要吃了他,或许自己即刻就能上与天堂,而曾舜晞会化作他胃里血肉,自此消失在世间。
“阿晞,你明天有彩排,还有其他的工作是不是?”
肖宇梁的话让曾舜晞再次反应不迭,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左胸膛处挨了一口狠咬,肖宇梁伸手到床头灭了灯。
“操他妈的,睡吧。”
他撑起身子脱去全身的衣服,搂着也被他脱了个干净的曾舜晞再次躺下。
曾舜晞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愣住,背后是肖宇梁粗重地喘息以及同样昭示着存在感的性器。小狗的突然让步让人措手不及,对方贴在身后吸毒一样汲取着他的味道,曾舜晞被他的呼吸弄得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肖宇梁……”他笑得发抖,跟背后生气的小狗情绪完全是两个极端,“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他向后伸手,隔着内裤握住肖宇梁硬挺的性器说:“不进去,但是射给我吧。”
09
曾舜晞捻了捻沾在手心不属于自己的精液,感觉到腿间被摩擦的火辣辣的痛。肖宇梁下床去拿消毒湿巾,回来跪在他身边仔细地擦拭掉精液,酒精挥发的凉意贴在皮肤上,曾舜晞顺手打开了空调和加湿器,迷迭草精油的味道缓缓送出,曾舜晞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的口水,一起擦干净。”
肖宇梁恍若未闻,他还是想留下一些自己的味道。他擦完了,又趴过去接吻,清清淡淡的,舌头都没伸出来。
曾舜晞对此十分放任,由着他嘬弄自己的胸尖儿,一手替他捋着发尾。
“头发长了。”
肖宇梁含糊嗯了一声,又要同他接吻。似是浑身除了唇舌,他们再无可以互诉衷肠的渠道。
“听说操后面会很爽。”曾舜晞微喘道,“想试试吗?”
肖宇梁浑身一僵,撑起身子来看他。曾舜晞双肘抵住床铺,让自己从他身下滑动到靠坐床头。肖宇梁没做声,嘴唇抿死,定定地看着他。曾舜晞好整以暇,抬脚去拨弄他胯下垂软的性器,继续道:“不想?我技术很好的。”
他眼看着肖宇梁浑身肌肉绷紧,摆出一副不愿明言的抗拒姿态。不得不说肖宇梁的皮肤在灯光下看起来很漂亮,像施坦威的烤漆,或者定窑的釉色,曾舜晞摆出一张无辜脸,特意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
“哥,”灯下的妖精舔了舔唇乖巧问道,“怎么不说话?”
肖宇梁看了他半晌,不知是叹气还是嗤笑道:“原来阿晞勾引我这么久,是想操我啊。”
他伸手握住曾舜晞的小腿摩挲起来,“竟然是我会错意了。”
这幅吊儿郎当的混蛋样子着实有点儿迷人,曾舜晞收起自己的绿茶面具,笑嘻嘻地叫他吻,“那倒没有,就是问一问,我怕是我会错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肖宇梁在他会阴处一按,惹出一声惊叫。
可是按了这一下之后,又什么都没了。
“再等等。”肖宇梁说。
曾舜晞也不知道他要等什么,没听说破处还要掐算个黄道吉日的。只是最近天天跟他赖在一起,两人同吃同睡,竟然始终走不到最后一步只睡素的,这话说出去,天王老子都不信。不过肖宇梁那根孽障生的驴一样,他的工作很忙很重,现在到底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除夕很快就到了,春晚彩排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他们在床上的花样越来越多,肖宇梁像出了闸的野兽,每夜龙精虎猛,恨不得用精液把他整个人腌起来。现在后穴大约盛得下三根手指,尽管他对于前列腺的刺激依旧不算太敏感,但是肖宇梁倒是乐此不疲。
“阿晞,”他的手指还塞在曾舜晞屁股里,倒是腾出嘴来说话,“你真的会觉得舒服吗?”
曾舜晞被泡在温水里似的,原本飘飘欲仙的神智猛然回笼,伸腿钳住肖宇梁的腰问道:“什么?”
“按理说手指更灵活,反应应该比插进去要大些,”他在前列腺处略用了些力,看着曾舜晞身前性器跳了一跳,“可你好像get不到这种快感。”
“谁说的,嘶……”他腿一动,恰巧又被蹭过当即就软了腰,“大过年的,你敢在这事儿上找我的晦气,我就把你丢下楼去。”
肖宇梁抽出手擦干净润滑剂,把人带起身一同去洗澡,“不一定非要插进去,”他说,“现在这样也行。”
他在打退堂鼓。曾舜晞眼疾手快的开了喷头开关,对着肖宇梁的脸就淋。
“少胡说,你休想跑。”曾舜晞和着水流咬住他的唇,“怂不怂?”
肖宇梁并不辩驳,他后退一步抹净水,蹲下去仔细的替他洗干净股间的润滑剂,肉穴被水洗得发涩,手指再进去摩擦得难受,肖宇梁在他屁股上咬了一口,像是给检疫合格的猪肉盖章。
“不必以上床来考验我的忠贞,”肖宇梁站起身来说道,“男人在床上才是最不认真的。”
10
除夕当天街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很多,北京变成了一个逐渐滴尽的沙漏,大又空旷。肖宇梁买了一包烟塞进口袋里,抬手打车准备去赴约。
公司出了些事情,不大不小但切身相关。他已请了长假准备手术,剩下的全权交给了老板和天意。曾舜晞隐约知道一点,他总想找个机会长谈一番,但是相聚的时间过于宝贵,他又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在别人身上。
该来的总会来的,肖宇梁想,人生在世,见招拆招罢了。总归现在他不是独身一人,纵使有了风浪,两人共渡也能叫船更稳当些。
他隔着屏幕品评了一下曾舜晞的浓妆,忍不住想那小孩儿看见自己镜子里的脸会不会无语。浓妆难卸又容易闷痘,每天曾舜晞洗脸都洗得咬牙切齿。光影断断续续落在脸上,像钢琴黑白色的琴键,肖宇梁闭上眼睛,感受着透过眼皮的光线深浅变幻,心里头逐渐下了个决定。
除夕是最吉利的,他想曾舜晞应该不会介意跟他共度良宵。
冬天黑得早,不过五六点钟就已经暗下来了,曾舜晞看了看表,隔着玻璃窗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肖宇梁。上面有他影影绰绰的反光,肖宇梁想了想,抬手拍了一张自己的自拍发了过去。
原相机是每一张过去相片的法医,剔骨取肉病理解剖最熟练不过。曾舜晞心里很满意他主动报备行程,所以脸上也没忍住笑意。
今夜大约是个不眠夜,他转身叫人看看自己的白毛衣领子上有没有蹭到粉底,在获得否定之后,他们相隔着这座城市,一起踏入了这场喧嚣。
酒精、烟草;欢笑、忙碌。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最容易显得异乡人形单影只。时间越晚肖宇梁越急切,像条生了跳蚤的狗,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一直以来他享受着孤独,从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急着想要倾诉,想要接触,想要触碰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曾舜晞。在已经度过的二十几年里,他也没有一天是如此渴望着以性来达成灵魂共鸣的。好像犯了毒瘾一般,恨不得用手指划开胸膛,将难耐的肺肠都剖露在空气中止痒。
曾舜晞是生在胸腔里的罂粟,他毒已入骨,药石罔效了。
而当真正被晕陶陶架上车的时候,肖宇梁半醉半醒,只会仰躺在后座傻笑。他困难地掏出手机,曾舜晞那边却毫无动静,拨过去的电话犹如石沉大海,连一点儿水花都瞧不见。路上安静得要命,他双手连带手机一同合在胸前,醉醺醺闭起了眼。除夕将过,新年来临,他憋了一晚上的新年祝福没说,正等着通通倒给不知何处不知作甚的曾舜晞。
新年头天晚上的国贸难得显出一些寂寥,肖宇梁摸索着按键刷卡按下,靠在电梯壁上企图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散散酒气。手机快没电了,他眼睁睁看着从2%变成了1%,只是不知道,手机里的世界暗下来的时候,这世界却能不能叫他眼前一亮。
还有最后几米,还有最后几步,还有最后几下敲门。
房间门缓缓打开,肖宇梁酝酿出来一个笑,展开双臂牢牢抱住眼前水濛濛的人。
“阿晞,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