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艘船,做个赌徒。
/Rid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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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叔自从来了这个海滨小镇,别的想法没有,头是越来越秃。小少爷不服管教不是一天两天,先生被气得脑袋一抽把人发到这儿说要闭门思过的骚操作他也是很难理解。可能是长久的溺爱让人昏头,他不知道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能对小少爷的心灵起到什么涤荡作用。
鲍叔无语,鲍叔震惊。曾舜晞在大牌档外蹲肖宇梁,鲍叔在二楼蹲他。眼熟的面包车,刚刚在花名册上见到的肖宇梁,回想这事儿报告给先生用不了三秒,但等曾舜晞流着鳄鱼的眼泪被这个后生拎走鲍叔都没掏出手机,等着面包车晃晃悠悠的离开街道他搓了搓带着抬头纹的脑门捋下来几根卷毛。
之后他们好像没有交集了,鲍叔抿着嘴在不远处的酒店高层用望远镜看着小洋楼二层阳台孤芳自赏的曾舜晞。那小子没有再来,听说最近北面海港有了动静,他作为堂口的主力整天都忙于撕咬分身乏术。鲍叔懒得管他,一直盯着看海的曾舜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望远镜的视野也转向海岸,人头攒动几乎要看不出沙滩原本的颜色,海面上飘飘荡荡大小船只,汽笛轰鸣以及夜幕深沉冲上天的五彩绚丽烟花。小少爷什么时候喜欢看海了呢?家里那片海要比这里干净且好赏,难不成是喜欢船吗?小少爷也不是没有船在名下。
直到几天后那个夜,鲍叔才明白这些天掉的头发到底是在提示他什么。曾舜晞不见了。是的,鲍叔站在客厅里,周遭还是刚刚熄灭的咖啡味儿、柠檬味儿香薰混合后的余韵。他捏着桌上还带着歪扭颜表情的字条,仔细研读内容,扫视整个房子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手机就在兜里。
【既然搞恶俗桥段,就要允许有私奔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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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吃草莓味儿的。”
肖宇梁和颜悦色的朝曾舜晞笑回头又变回白,摊主已经习惯不锁小店后门了,方便随时逃跑。
昨在家里缠绵半宿,肖宇梁知道第一次很疼,没敢多折腾。抱着人又回浴室迅速的冲洗干净后被缠着吻了个痛。出门的时候曾舜晞坚持要自己下地走,肖宇梁喜欢看曾舜晞噘着嘴故作镇定的样子,因而也没有多管,在后面牵手看着小笨蛋套着自己的衬衫抖着腿往前走。一下没站稳带着他一起摔进旁边敞开的衣柜里撞翻了五斗柜上一颗燃烧着的柠檬味儿蜡烛,蜡油淌了一地,火苗熄灭,烛心被甜腻的蜡包裹正对上把曾舜晞护在怀里被一件丝绸睡衣蒙住脸的肖宇梁。
“撞疼了吗?”
“呼……”
曾舜晞见肖宇梁没有说话,挣扎着要反身去看他要不要紧,略微挪动两下猛地被人捞起来抱在怀里,肖宇梁迈过地上狼藉一片,带着笑在卧室柔软的地毯上赤脚转了个圈。
“是美人鱼吗请问?”
“噗嗤——发神经。”
收拾好之后肖宇梁本打算哄着曾舜晞睡觉趁夜离开,解释道家周围蹲守的人很多,他想回去找自己信得过的兄弟计划一下对策。深知在周围蹲守的是谁的人,曾舜晞拽住肖宇梁腰上围着的浴巾目光如炬的盯着慢慢口干舌燥的肖宇梁忽然凑上去舔了他鼻尖一口作无辜状。
“那些人都是来护我的。但我不需要。”
“护你?”
肖宇梁差点儿忘了曾舜晞是个小骗子,之前温柔乡过于迷人忘记声讨,这下记起来肖宇梁带着丝毫没有的怒气抬手去捏曾舜晞的脸,明明不疼却给人捏的眼泪汪汪还要自己哄。
父亲自杀母亲离开都可能是假的,但怀里的人温度和重量都是真的,肖宇梁不觉得公平正义和真诚又多么重要,他从来都没有得到也不会执着。
“那你需要什么呢,小骗子阿晞?”
“我们私奔吧。”
于是,拿到两支甜筒的肖宇梁走到木栈道的栏杆旁,曾舜晞坐着晃腿,特意选了一套纯色的衣服,浅蓝色的膝上短裤衬着笔直修长的腿,脚上是运动鞋和中筒袜。肖宇梁把甜筒一支送到曾舜晞的手上,侧身半环住在栏杆上晃晃悠悠的小孩儿,空垂着的手一把擒住一只脚踝由此及上用指腹隔着袜子摩擦揉捏。膝盖被迫向上顶,曾舜晞想起了昨晚上弄得他腰酸腿抽筋的姿势,草莓甜筒里没有草莓味儿,莓果的红全都染在他的耳廓上。象征性的去打肖宇梁的手,所有的动作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变成调情。仰头和肖宇梁接一个冰凉的吻,他回头去看身后的海,肖宇梁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
海浪照常翻腾,清晨,船还没有踏上归程。
“带你去玩儿。”
“玩儿什么?”
肖宇梁好像突然活过来了,周遭碎了一地的石膏壳。他把曾舜晞从栏杆上拽下来十指相扣颇霸道地牵着手朝红色高架桥那头走去。
“什么都可以。”
“真的?”
“嗯。”
曾舜晞到底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儿,天气刚刚好,天空一碧如洗,海风闲适,曾舜晞傻笑着甩掉手上舔了一半的甜筒扶着肖宇梁的肩膀从后面跳上他的背被稳稳接住背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转圈小跑。
“宇梁哥哥厉害喔~”
“少撒娇。”
“不要~我还要吃这个。”
“你的呢?干嘛扔掉?”
肖宇梁反手去拍曾舜晞绷紧的屁股,小孩儿在他肩头呜呜嘤嘤的装模作样,最后还是把他基本没动的甜筒骗去了。
“那我还要吃大排档,你今天还要打人吗?那天真的很帅~”
“我虽然是个混混,但没必要天天修理人……真的很帅吗?”
“特别特别帅!算了会受伤的,我们就去逛街怎么样?”
“大青,白呢?怎么从昨晚上就不见人啊?”
“这我哪知道,等他回来你问问?”
“不必了,谁没事儿遭这罪。”
大青刚刚忙完码头的事,得空靠着车抽烟手机就收到了彻夜未归的肖宇梁的消息。
【我要打十个。】
【???你清醒一点,全城找不到健全的十个人给你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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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舜晞知道鲍叔在看到纸条后肯定会采取行动,惟一的区别不过是早晚问题。他不知道鲍叔会怎么说,但他能肯定,从小看他到大的人,最疼他的不是父母也会是鲍叔。所以肖宇梁看到的曾舜晞没心没肺,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跟在他身边东摸摸西看看完全没有之前装出来的可怜样。给人买了一根棉花糖,商铺的摊贩看着肖宇梁大气都不敢出。曾舜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不禁嘀咕这人平时都是什么牛鬼蛇神的面目?完全想象不出来诶。他抬头看去,肖宇梁帮他插好香芋奶茶的吸管低头望他。头发还是遮住半张脸,温柔无限的眉眼处处都是笑意。
明明很好看嘛拜托。也不凶啊?
“唔,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啊?难不成你收他们保护费?”
肖宇梁揉曾舜晞的后脑勺翻眼皮去看身前买牛轧糖的男人,后者被盯的像中了一箭,立刻心领神会扯出一张笑脸,看的曾舜晞都要哭了。
“没有吧。这不是笑着呢吗?”
“你还真有脸说。”
“嘿嘿。”
等鲍叔睡醒,一个电话知会小镇堂口的老大后特意叮嘱不要打草惊蛇,只需汇报行踪就好。老大嘴里嚼着半口云吞面呜呜诺诺的答应下来,到底也没记住那小少爷叫啥。
“白呢?”
“不清楚啊老大,一直没见着人。”
老大叹气,奈何肖宇梁确实能力断层他也不太敢妄动,每天只能摆出一副爱才的样子打哈哈遭无视。
“等他回来,让他带着人找一找先生送过来的那个小少爷。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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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西瓜啊,香蕉多来点。”
“还不吃什么?”
“不喜欢香菜。我看那边有卖螺蛳粉的,去看看去看看。”
“口味这么重?别乱跑。”
肖宇梁托着腻人的尾音安抚小祖宗的口欲躁动。摊主在强烈的视觉和听觉冲击下手抖着去拿叉子,上供般送上一盒基本上全是香蕉的水果沙拉。
“您,您的。”
“多谢。”
肖宇梁有些不耐烦,正巧曾舜晞的视线被卖花的吸引去,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三白眼直勾勾盯着摊主,嘴角若有若无的上翘。
“给你五分钟,如果这条街所有的人还是这张丧脸,明天你们生意不用做了。”
“是是是……这就这就通知!白,白爷……”
“叫我小肖。”
“……啊?”
“听不清楚明天我来给你通耳朵。”
曾舜晞吃的鼓着腮帮子,看见有卖兔子的摇晃着肖宇梁的胳膊扯着人去瞧。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不听!刚才奶茶你说喝一口结果半杯都没了。我想养小兔子!”
“养,养最漂亮的。啊没有最漂亮的。”
“嗯?什么啊?”
“你就是最可爱的小兔子。”
商贩无语,商贩恐慌,商贩要卷铺盖撤摊。
曾舜晞无语,曾舜晞害羞,曾舜晞踮起脚亲了肖宇梁一口。
“好吧,那你就是最好看的臭狗!”
“为什么是狗?”
“谁叫你昨天半夜咬我肩膀。我感觉到了!”
肖宇梁托着一只白白小小的垂耳兔递到曾舜晞身前,轻轻地“汪”了一声,兔子被曾舜晞的笑声吓了一跳,跳出去的时候被肖宇梁一把拎住后颈皮扥了回来。
肖宇梁,一个连兔子都不放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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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宇梁平日里攒了不少钱。他舍不得花,一直蓄力为以后铺路,现在全都变成曾舜晞的独家小金库,名副其实的老婆本。疯玩儿了一天,接吻也耗费体力,更别说差点儿封闭的木栈道搞起来弄得俩人浑身是汗。他本来要带曾舜晞去餐厅吃,虽然曾舜晞细皮嫩肉家里又小资情调,肯定不愁吃穿。但只让他吃大排档美其名曰体验生活,肖宇梁总归是于心不忍。
是男人就要疼老婆吧,不疼老婆的还是男人吗?
不过曾舜晞倒无所谓吃什么,今天一天他都兴奋地直乐,肾上腺素不要钱一样井喷,开心的好几次被肖宇梁从礁石和台阶上抱下来教育,无果,周而复始。从小吃街出来,他和肖宇梁摸进无人问津但别有情调的工艺品店,搜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小摆件回来。
小店不大,好像交不起电费一样昏沉沉的,靠海那边是一排落地窗,外面是画般的海岸线,明亮的天光勉强的透进来照亮一排放着海螺的架子。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安静在看书的姑娘零散的站在各个角落。他们无言地穿梭在架子间,轻巧翻飞的衣摆,刻意压制的呼吸,曾舜晞拿起一个陶制的小人俑递给肖宇梁看,后者包裹住他的手噙着笑去端详,凑近告诉他这个陶俑其实有一对,另一只在他的房间,一直到走曾舜晞都把这个陶俑抱在怀里,连走进水彩货架的隐蔽角落被肖宇梁拽进怀里拥吻的时候,不惜硌的两人胸口生疼也不放开。
他想要全天下一对儿的东西都在他们俩手里,不过分吧?
所以因为太兴奋,在那天大排档的街另一头的小混沌店门口遇到肖宇梁摊手发誓真不是自己雇来演戏的找事者时,他兴奋地看肖宇梁出拳扫腿风生水起的英姿稀里糊涂的吃了一大碗虾仁馄饨,等肖宇梁打完收工揉着手腕把对方根本没机会用的甩棍砸在其脑门回头求表扬时,曾舜晞没忍住打了一个饱嗝。结果就是肖宇梁挫败的蹲在曾舜晞身边被怒摸狗头,在曾舜晞提出可以去餐厅陪他吃饭时对店家伸出两根手指愤怒地连吃两碗馄饨,还不忘给曾舜晞要一瓶橘子汽水打发时间。
“你想陪我看海吗?”
两声响起,曾舜晞心想馄饨味儿的吻其实也不糟。
/West Coast/ [Radio M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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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走到海边时下起了毛毛雨。他们脱了鞋子趁着人少而船只还未靠岸下水贪凉。太阳要眠入海底,晚霞是他不耐困意的呵欠。肖宇梁搂住曾舜晞的腰,不带一丝挑逗的接触把曾舜晞的灵魂变成一朵棉花糖。他们捡了些孤独的小海螺,曾舜晞拾到好看的白色贝壳递给肖宇梁炫耀被不小心捏成两半。
“眼泪怎么比海水还咸啊?”
“谁让你尝了!”
等第一艘游轮从海平面缓缓升起,肖宇梁抱着曾舜晞慢慢走向岸边一处干燥的礁石,而怀中的小少爷正抱着一根波板糖啃啃咬咬。肖宇梁用纸巾把水分和沙子擦干净,曾舜晞被游轮勾去心神,被汽笛震了一跳后才反应过来肖宇梁还低着头在忙着什么。
“都划破了怎么不说?”
“忙着吻你,哪有别的力气?”
“阿晞,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把伤口用创可贴仔细地包好再套好袜子,整理袜边时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冰凉的膝盖,暖的曾舜晞不自觉眯了眯眼靠在肖宇梁后肩颈去扳他的脑袋把嘴里咬碎的糖渡过去。
“即使我什么都是骗你的,也喜欢吗?”
“你没有骗我。或者说未遂吧。”肖宇梁看到一连串的船缓缓驶来,岸边又多了些人,或许都是待启程的旅客归人。“飞蛾真的不知道火会烧死他们吗?还是说明知会死还要凑上去,只因那时心之所向。”
曾舜晞良久没有说话,他环住肖宇梁劲瘦的腰身侧脸枕在他的肩上去瞄亮起灯光的远方。对面的码头,是他们刚才去过的小店,原来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你不是喜欢看海,你是在等船。”
曾舜晞没有在等肖宇梁回应,他不需要回应。和眼前摩肩擦踵的人一样,肖宇梁的神情不是对海的眷恋或欣赏,忧愁永远缠绕,藤蔓攥紧这个人可能拥有的痛苦过往,也牵动惶惶无期的未来。他不是在看海,他在等一艘船,一艘容得下他的船,一艘值得他勇敢的船。
“你是我伤疤上开出的花吗?阿晞?”
肖宇梁反身抱住曾舜晞,轻语呢喃,他的唇附在曾舜晞肩头昨日情动种下的吻痕上。曾舜晞用鼻尖蹭肖宇梁的耳后和耳垂,过去痛苦,未来迷惘,现在快乐。
“我是你的船票,宇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