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瞬晞是被饿醒的， 他模模糊糊记得做完爱乏极，被萧宇梁哄着吃了两口煎蛋吐司，自己趁人去给杯子添橙汁，就着本市财经新闻的背景音，身子一歪，挨在沙发扶手上，即刻就没了意识。眼下胃里空空荡荡直发酸，他才又惦记起那块咬了角的面包片，想问萧宇梁要，一动脖子抬手去撑，曾瞬晞隐约觉得这手感不对，不像沙发，倒是瓷实紧致多了。
他还未再有动作，萧宇梁倒吸气如牙关漏风的哀求声先自头顶传来，“欸，欸，你别动，别动，疼！疼！疼！”
曾瞬晞意识慢身子半拍，还是翻身坐起来，萧宇梁同他呲牙咧嘴地面面相对。
“你怎么哭了？”曾瞬晞立即温温软软地问他，“疼？哪儿疼？”他下意识伸手去拍萧宇梁的背，这才后知后觉萧宇梁一只手上还举着手机，似和谁在视频通话，曾瞬晞嗓音拔高五度，“又是电信诈骗？！”
“腿，疼，我腿麻。”萧宇梁一边呼痛一边低头去揉大腿，艰难地想将盘起的腿扣屈伸，曾瞬晞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掌还撑在他腿上，忙撒手向后退坐，萧宇梁缓缓舒张着腿挂着一脸泪花冲他笑起来，“不是诈骗。”
他声音又无赖又亲昵，把手里的屏幕转过来朝着曾瞬晞说道，“妈，没出啥事儿，是阿晞醒啦。”
曾瞬晞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萧宇梁在撒娇，他抬眼，毫无防备和屏幕里的人打了个照面，视频画面里的人模样温婉，眉眼弯弯，笑容可亲地冲他招了招手。曾瞬晞脑子还糊涂着，他向着萧宇梁爬靠过去，想都没想就叫了声，
“妈咪。”
画面里的人动作明显一滞，随即神色惊喜，黑沉沉的眼睛亮起来的时候真的和萧宇梁一模一样，她笑盈盈地连连“哎，哎”地应承，“小晞啊，你们俩都要好好的，你们开心，我就开心。”
曾瞬晞赶忙接话，“好，我们很好，也很开心。”他说着又有点愧疚，想起婚宴上根本和萧宇梁的家人没说过几句话，敬酒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喊人“叔叔阿姨”，曾瞬晞偷瞄一眼萧宇梁，萧宇梁还在探身抽茶几上的纸巾，也不知道刚刚是什么反应，更何况去本家吃饭的时候，萧宇梁对他母亲都只能称呼“曾太太”。
曾瞬晞扶住萧宇梁为了保持手机角度举得打颤的手，真诚想填补话隙，可他好饿，张嘴只有，“妈咪吃饭了吗？”
“饭啊，吃啦，今天过新年嘛，吃的饺子，小晞有机会也尝尝……妈咪包的饺子。”
“好啊好啊。”
“小晞爱吃什么馅儿？”
什么馅儿？曾瞬晞懵了，他一南方人逢年过节不吃饺子，汤圆倒是吃桂花莲蓉的，他抬眼找萧宇梁求助，眼眶通红的人一边用纸巾沾泪，一边给他打口型，羊肉茴香，羊肉茴香。
曾瞬晞就辨别出前两个音，“羊肉……”干着急，后面是什么啊？
“羊肉茴香？妈咪的羊肉茴香馅儿饺子可好吃啦，是吧，宇梁。”
“是，是，神仙吃了都说好。”
萧宇梁终于入画，同他头靠着头贴在一起，曾瞬晞不由得松了口气，神经随之也一松，这才记起自己睡前光着身子就裹了条毯子！曾瞬晞惊恐低头，发现胸前赫然是文化衫的大logo，行，萧宇梁还算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套了T恤和短裤，没让他当场社死。曾瞬晞挨过去，萧宇梁盯着屏幕，也不知道有意无意，用发梢蹭了蹭他的，和只想讨人注意的大狗狗一样，曾瞬晞对此挺受用，抬手很自然地摁在大狗的腿上，并又又又，又一次反射弧很长地明白过来萧宇梁刚刚为什么要喊疼，原来自己是枕着萧宇梁的腿睡的，难怪醒来的时候摸着手感不对，也难怪萧宇梁大呼小叫说腿麻。
腿麻你不会躲啊？
不对，不是躲，曾瞬晞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歪躺下去的时候枕着的是沙发扶手。
是萧宇梁自愿的，是他自愿把腿给他枕的，枕到腿麻，动不了，没知觉了，也就那么给他枕着。曾瞬晞想起萧宇梁第一次给他枕手臂的那天，他从萧宇梁身上翻下来，腰上一点多余的力气都使不上，一身汗也只能仰躺着喘气，曾瞬晞那时候没留意自己压到了萧宇梁的胳膊，只觉得后颈上被支着挺舒服，他喘久了缺氧，困意上来就睡过去了。夜里醒来萧宇梁就以一个很拉扯的姿势熟睡着，一条胳膊在他脑袋下，另外半个身子都在床沿边吊着，莫名其妙，像生怕飞起来踹他一脚一样睡得束手束脚。不过曾瞬晞的身上倒是很干爽，有人给清洁过，也不知道筋骨奇绝的这位怎么做到的，“自废一条手臂”还能做得“天衣无缝”。
也是打那天起，每天睡前萧宇梁都要又欠又可怜地“毛遂自荐”，“阿晞枕我的手臂睡吧，枕我的手臂睡好不好？”
是有什么瘾吗？
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总之怪怪的，又抓不住头绪，降服不了萧宇梁这个人，曾瞬晞瞟一眼身边人，闷闷地想。那边萧宇梁的妈妈还在嘱托自己多担待她儿子，说宇梁爱哭又胆子小，但心眼不坏。
萧宇梁急吼吼地哼唧着打断，“诶呀，妈，你再说我又该哭了，好了，之后再打给你。”
“干嘛，哭就哭嘛。”
“不是，阿晞该饿啦。”
被拉挡箭牌，曾瞬晞不服，“你又知道啦？”
“你睡前就没吃几口。”
倒也是实话，被说中，曾瞬晞瞪着眼没了词，萧宇梁和他妈妈又是爱又是亲亲地道别，曾瞬晞几度欲言又止，实在说不出口“我也爱你呦”，只好竭尽热情地叫着“妈咪”说再见。
蒙混过关，曾瞬晞直接瘫倒，萧宇梁起身说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曾瞬晞迅速伸腿用脚勾住他膝弯，“今天是新年？”
萧宇梁反手去捉他脚踝，“明天才是1号，我也过忘了，我妈打电话提醒吃饺子才知道。”
曾瞬晞不肯放人，“烤的面包呢？我好饿。”
“剩下浪费，我吃啦。”
“可是，那个我……”那个我咬过了。曾瞬晞很少同他人分食，有点不自在，但见萧宇梁没露出丁点儿嫌弃他的神色，也就抿嘴不好多矫情。
萧宇梁误会了意思，拍了拍他的小腿说，“你想吃我再给你烤，吃热乎的。”说完就进厨房真翻找出吐司袋子来，曾瞬晞忙趿上拖鞋踢踢踏踏跟进去，“今天跨年，咱们搞点特殊的。”
萧宇梁缓缓瞪大的眼睛即刻变了味儿。
“我不是说搞那个！”曾瞬晞瞬间领会他的黄色思想，申辩起来，“我是说做点什么……纪念！”
说完他又有点懊恼自己词汇量匮乏，纪念，纪念什么？他俩又何谈纪念。
只好岔开话题，“我不吃烤吐司了。”
“哦，哦。”萧宇梁也有些失神无措，“那吃什么？饺子？不知道有没有茴香。”
“刚刚我就想问了，茴香是什么？”
“有四种写法的那个。”
“啊？”
“不重要不重要。”
“哦，你还会包饺子啊？好厉害。”
“其实，不会。”
曾瞬晞看他一脸尬得想挠头的样子，提出planA，“看电影吧，我想吃爆米花。”
“没问题。”萧宇梁满口答应，根本没走脑子顺势补充plan B，“看抖音上有人用墨西哥饼能做简易披萨，我试试。”
“行。”从提议跨年起，莫名的，曾瞬晞就心率过速，和喝了咖啡在通宵加班一个样，他垂着眼不敢看萧宇梁的脸，但眼神老在人家下三路飘也不合适，毕竟该“事故现场”距离“案发”连12小时都没到，实属令人浮想联翩。
曾瞬晞一抬头，正撞上“共犯”萧宇梁躲开目光去摸鼻梁，“要不，我弄着……你，你……”
“我去挑电影。”
“可以。”萧宇梁迅猛转身，抓着吐司袋子，一边一圈一圈拧袋口，一边动动锅碗瓢盆假装很忙，他大脑飞速运转着回忆自己到底啥时候刷到过做披萨的抖音，该怎么搜关键词才能找回来，照着做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一比一仿真复原。别的根本不敢多考虑，细琢磨。
他仰头，还是那个油烟机边框，映出他身后的曾瞬晞居然还没走，萧宇梁闭眼，控制不住用食指狂敲台面，想等人上楼了再动作。
他眉头紧锁，咬牙屏息，扎马步都没这么一秒十年过，好一会儿，没动静，萧宇梁想睁眼偷瞥一下是不是人早走了，就剩他在这儿内心戏很泛滥。
他正犹豫不决，背后突然好强一股冲力，直把他往料理台上撞，萧宇梁反应快，用手堪堪撑住大理石台边沿，脖子就被人从后面环住了。
曾瞬晞非常用力地搂着他，埋在他颈后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迅速放开，然后飞也似得逃上了楼。
过程很短暂，一句话都没说。
萧宇梁却“心脏骤停”了。
—TBC
郑重承诺除非天塌下来狗顶不住，一定会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