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肖宇梁发现，脱离了剧本的角色分配，他跟曾舜晞间的位置就完全调换了过来。
吴邪处处听张起灵的，从不怀疑，亦步亦趋；但现实里，曾舜晞远比他有控场能力，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怎么让一顿饭气氛刚好，都拿捏得游刃有余。
……甚至还能匀出心思勾他。
好像不经意掠过的眼神，无辜地歪头耸肩，借着话题光明正大看过来对视，却又噙着笑意飘走，若即若离。
好菜啊，肖宇梁。
这么久过去了，你竟然还是吃他这一套。
没有再见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适应了当下，跟陌生人过夜也不会再觉得勉强，跟曾舜晞偶有联络，好朋友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
但那是真正想要的人没有给出信号之前。
而对方一旦朝他眨眨眼……
他就立刻忘记了之前曾如何……遍体鳞伤挣扎在海岸的砂砾上。
有了爱的滤镜，连淋漓的血色都温暖。
32、
有些人天生就灵肉相契，就像命运的安排。
曾舜晞平时很难跟“娇俏”俩字搭边，但在他面前就绵软而甜，声音柔柔，眼睛乖巧，抱在怀里犹嫌不够亲密，唇舌交缠也觉欲壑难填。
身体在互相渴求，一方诉求着强势占有，一方期待着真实与疼痛。
这一年多，你有跟别人在一起过吗？
你为什么又想起了我呢？
你过得顺利吗？还有人欺负你吗？
你……
曾舜晞是反应诚实的情人，他舒服，或是难耐，都能从表情上看出来。
他皮肤很白，也很容易泛红，很轻易就能留下痕迹。
肖宇梁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他只要想到或者也有人这样抱过对方，也有人窥见这样的阿晞，他就觉得自己嫉妒得要疯。
可他有什么资格嫉妒呢？
33、
爱，或者恨，都要刻骨，才算深切。
经历过一场酣畅情事，曾舜晞好像彻底放松了下来，蜷在他怀里，睡着了。
单从姿态上看来，他的身体被肖宇梁严丝合缝地护住，发丝纠缠，腿脚勾连，好似一对情深义重在相爱的情人。
可这相爱只是夜里短暂的幻象，绽放的时候目眩神迷，实则阳光一照就会碎裂。
全然经不起时光的磋磨。
我们这样应该算什么呢？
肖宇梁睡不着，一年多来他无数次在想，如果能再见一面也好。
可真的见到了，他就得寸进尺，想抱他亲他。
等到床也如愿上过了，他还是不满意。
我想要什么呢？
我一穷二白，身无长物，前途未卜，过往在感情上也实在算个烂人。
你没道理爱我，但你可不可以……爱爱我？
34、
《终极笔记》悄无声息地在平台上播出了。
没有营销，无人关心。
开始的反响并不好，评分很低，好在原本也没有人抱持多大的期待。
这只是又一次，无果的努力和付出而已。
既然正巧两个人都在横店，自重逢后，
肖宇梁和曾舜晞间的联络，就变得肉眼可见地密切起来。
那一日的早晨肖宇梁做足了心理建设，开口问：“阿晞，我们……”
好巧不巧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顶端弹出一条微信提醒。
“梁梁，什么时候回北京呀，想你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艹，搞砸了。
“就这样吧。”曾舜晞垂着眼，冷静地回答，“只上床不恋爱，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35、
童话里的爱情都是骗人的。
现实里的心动是说不出口还廉价不堪的。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从始至终的体面和矜贵。
要爱，就有怨，有疼，有嫉妒，有伤害和不理智。
肖宇梁是真的后悔了。
他试图解释，但曾舜晞不想听。
那双温柔引诱他沉入海底的眼，带了霜色，冷冷地望向他：
“肖宇梁，我们什么也不是，你也用不着跟我解释。”
“我就一个要求。”
曾舜晞忽然抬手，用力攥住了他的衣领，狠狠一扯。
肖宇梁被拉得一个踉跄，跪在床上，与曾舜晞只隔着半寸的距离。
“你最好能搞清楚，这次我们各自杀青离开这里后。”
“仍然是毫不相干、两个世界的人。”
36、
好气啊。
他妈的。
曾舜晞在剧组酒店的房间里拿着手机愤愤地打游戏，不小心就送了个一血，遭遇队友嘴炮。
正好心情不好，语音打字疯狂回卷，实力刷屏公共频道。
虽然他跟肖宇梁并没有在一起，说白了就是“多上了几次床”的“相性还不错”的“还能约下一次和下下次”的床伴而已，按理说并管不着人家有几个好妹妹。
可他还是生气。
这人怎么这样啊，天各一方的时候觉得想念，见了面又恨不得揍他。
约约约，让你TM约！
我没有生理需求吗？我一个人到处赶通告进组拍戏不孤单寂寞冷吗？！？
我怎么就不约呢！垃圾！！
游戏里水晶被炸，曾舜晞气鼓鼓地退出，屏幕上就弹出了肖宇梁的组队邀请。
呵。
直接游戏下线。
微信几乎同时响了，肖宇梁发了个可怜巴巴的猫头表情给他。
曾舜晞没搭理。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阿晞，别生气了好不好。”
再一条：“我以后不会了。”
37、
喜欢即使不说话，也会从眼睛里溜出来。
生气也是。
曾舜晞心里堵着气，一连好几天拿肖宇梁当空气，发微信全然不回，但偏偏又不肯拉黑，每一条信息都要看。
肖宇梁也是执着，一天按三顿饭给他发，半夜还要加餐夜宵：
阿晞，今天还在生气吗？
阿晞，不要生气了，我不抽烟了，真的。
阿晞，以前的那些人我都删了，不会再联系了。
阿晞狗勾，我想你，理理你的流浪猫猫吧，横店晚上真冷QAQ。
小笔记要红啦，我在网上看到了安利剪辑。
马上要圣诞节了，我给你选了礼物，寄到你剧组好不好？
……
哼。
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吧？
撒娇打滚，垃圾手段。
谁他妈是你的小狗。
38、
爱真的是把双刃剑，剐痛你，撕裂我。
你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也绝非清白无辜。
我一直都知道。
从最初有意的无意地相勾，到后来狼狈为奸地逢场作戏，很难说故事的开场投入了多少真心。只没想到，落幕时分，海浪淹没口鼻，心肺痛得清醒，沦为局中人。
被吸引是真的，忘不掉是真的，想独占的欲望也是真的。
只有说我们不在一个世界的气话是假的。
曾舜晞在12月抽空去参加了一款旅游推荐的录制，
谈到恋爱的时候连连否认，
否认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激，欲盖弥彰。
但是……
没谈恋爱是真的。
不想恋爱是假的。
生气是真的。
没想你是假的。
39、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盗笔系列IP透支期待到今天的时候，
《终极笔记》竟然口碑逆转，低开高走，越到后来，好评越多。
各处的自来水们涌入，心碎书粉开始了盛大狂欢，
整个剧播放期间连个水花都没有的演员们，
终于开始被通知联络，要求安排营业。
他们一夜之间在大众眼里有了姓名。
但原本只是两个人之间暗涌的那些情爱和秘密，一旦掺和进营销和利益……
未来的一切都可能不再单纯。
“你怎么想。”圣诞夜晚餐，原本该是浪漫温情，他们在谈的却是这样煞风景的一件事。
曾舜晞盯着桌角，说：“我以前也营业过剧CP，双方各取所需……”
“艹。”肖宇梁爆了粗，冷笑了声，“各取所需。”
曾舜晞忽然说不下去了。
40、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没人说话，静得诡异。
半晌，肖宇梁坐直了，开了口。
“我有认真想过，如果我们有未来，要怎么安排。”
“我承认我的过去很糟糕，但我会统统改掉。”
“这个圈里谈真爱的都是傻子疯子，可我也不怕当这个傻子疯子。”
“我直说了，阿晞，如果你没有喜欢我的意思，那我不想搞什么CP营业。我也不希望任何人还带着张起灵的滤镜看我，我跟他完全不一样，也不会成为他。”
“你总是能很冷静，及时抽身，权衡利弊，但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你有大好的前途和梦想，也有背景撑腰，红起来只差时间和磨砺，而我出身平平，未来难料，娱乐圈流量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炒作营业，如果我对你没有私心，我也情愿给你当一回垫脚石，送你登天揽月。”
“但我有私心，阿晞。”
“如果有人看到我抱你吻你，我希望他们明白那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因为捆绑和炒作。”
41、
肖宇梁在逼他。
命运似乎也在逼他。
小笔记的走红就像忽然出现的十字路口，顷刻间把他们两个人推到了非黑即白的选择题上。
如果没有这一变动，他们之间这不清不楚的现状，可能还会持续很久。
也许不需要纠结，时间长了，淡了，厌了，也就散了。
但偏偏就连剧的走红，都来得如此恰好。
当然，曾舜晞也没想到肖宇梁这样敢说。
爱，勇气，私心。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居然会有人傻子一样剖白这些。
你知道你要对抗的是什么吗？
你又知道你将赌上的是什么吗？
42、
12月30日安排了一场直播，要求他们以瓶邪的身份营业。
曾舜晞下了戏，盯着经纪人的工作通知，好像每个字都看进去了，又好像一个字也没看清。
肖宇梁这几日都没有联络他，那些卖萌打滚的信息停在了圣诞当天。
对方把一切挑明，然后把选择权给了他。
如果当做无事发生，那么配合剧集宣传的工作结束以后，他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如果选择在一起，就要为这前路难料的感情，赌上前程，改变彼此命运。
福祸难料，但可以预想到，阻碍重重。
值得，还是不值得？
在尽量以理智去权衡这件事的同时，
曾舜晞也不得不承认，说“喜欢”说“我们有未来”的肖宇梁，
鲜活而真实，赤诚而未留退路。
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些人们小心翼翼遵守的条条框框，
肖宇梁统统没有放在眼里。
——阿晞，我愿以自由和疯狂做序，为爱你题诗。
43、
小晞，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要因为旁人横生枝节。
娱乐圈异性情侣都没几个好结果，你们这？不要异想天开了。
小晞，你不是小孩儿了，事业和一时上头的感情，哪个重要？
跟他有牵扯不是什么好选择，你的梦想不要了吗？
……
第一步就不太顺利啊。
候戏的时候，曾舜晞裹着羽绒服，盯着夜色发呆。
身边的人知道他竟然在认真思考跟一个男的——还是个风评极差的十八线糊咖正经谈恋爱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震惊，然后一致觉得他疯了。
每个人都在劝他理智，他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个省心、敬业、听话的艺人。
很清醒，很理智。
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也没有什么非要不可。
但这一次，他有些听不进去了。
44、
直播前一天，曾舜晞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他在无人的房间里，把自己跟肖宇梁之间的事讲了个详尽。
戏外戏中的心动，不由自主地惦念，分开后的难熬，期待之外的再遇见。
“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阿晞，你就说，如果错过了，会后悔吗？”
“……”曾舜晞愣了愣，不由自主咬了嘴唇，“会……吧。”
毕竟从19年到如今，兜兜转转，来来去去，要命的是再见面还是会心动。
会忍不住去看去听，忍不住要触碰，忍不住地陷进去。
“你长大了，感情的事要自己拿主意。你做什么决定，家里都支持你。”
——家里都支持你。
如果说无论如何都有退路，
那他已经比这圈子里大多数人幸运太多。
45、
夜幕的保护下，一切都很安静。
曾舜晞靠在床头，手指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
窗外的月亮弯弯，不圆满，但还是很美。
我想疯一次。
他想。
一直以来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努力在维持一个漂亮的、体面的样子，
我希望所有人看到的我都好，都完美……
但完美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我对你没有私心，我也情愿给你当一回垫脚石，送你登天揽月。”
真不巧，我也有私心。
而且月亮我已经抓到了啊。
宇梁。
46、
人心真是难懂的东西。
肖宇梁靠在墙边，心不在焉听着其他演员在过戏，手里拿着剧本，仿佛很用功。
——实际半个小时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曾舜晞终于联系了他，说的是“让我再想想”。
再想想，是什么意思呢？
肖宇梁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一条……咬了饵，然后被线挂在悬崖边的鱼，
下面就是大海，但看得见，回不去；
头上就是天空，太阳出来，就会把他晒成一条咸鱼干。
他那天说了那些话，原本是有八成把握，阿晞是喜欢他的，不是仅仅床伴的关系。
毕竟曾舜晞会因为别人给自己发暧昧不清的信息生气，不是吗？
但过了这些天，那八成把握，渐渐变成了六成、五成——哦，30号晚上直播好像短暂地从五成变成了七成，不过“工作时间”结束，又以光速跌至了四成。
他马上就要杀青离开横店，这一分开，下次偶遇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了。
肖宇梁叹了口气。
这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晾，但却是第一次被晾后坐立不安。
虽然说起来有些丢人，
可他是真的害怕那么理智清醒的阿晞，慎重思考后，
最终还是把他放到了可以放弃的一方。
47、
“《时尚芭莎》？”
“对，曾舜晞工作室联系了我。”经纪人开始叨叨，“杂志方邀请你们两个拍瓶邪的雪山圆梦主题，他工作室是不是想趁热度炒CP？宇梁你最好别去……”
“曾舜晞……是不是喜欢我？”肖宇梁没回过神来，梦游一样自言自语了一句。
经纪人：“？”
“没事！”肖宇梁一下站了起来，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我知道了，我想想！”
这可能是他进了这个圈子后，跑得最开心的一段路。
——因为目的地，有他的夏天。
有温暖，有善良。
有他的心上人。
《芭莎》请他们两个，那就是要拍CP主题照片，阿晞答应了，说明没有想跟他就这样结束。
“阿晞！”肖宇梁给曾舜晞打电话，声音雀跃得像要飞起来，“你选了我，对吗？”
“别闹，小点声。”曾舜晞在电话那边说他，但紧跟着就带了些笑意，“嗯，别流浪啦，跟我回家吧。”
也许那个夏天看起来像是梦一场，
但醒来时，它成了新的开场。
48、
肖宇梁改签了离开横店的票，然后在所有蹲守粉丝的眼前失踪了。
他此刻就像个初陷热恋中的少年，眼里带着光，口罩下藏着抑不住的笑。
他与他的恋人隐秘地相见，一路上控制不住地偷瞄，保持距离也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冬天的空气也带着温柔的甜香，每一个路人都善良美好。
酒店房门关上，甚至来不及摘掉帽子和口罩，肖宇梁就把曾舜晞压在了门板上。
手指勾下口罩边，卡着那道略显粗糙的医用布料，亲吻。
他们身心契合，天生一对。
肖宇梁曾经觉得爱无所谓，现在觉得有爱就可以无所畏。
因为他得到了世上最好的曾舜晞。
像一朵干净的云一样固执闯入他的世界里。
又温暖，又柔软。
鱼从此不再向往大海里孤冷的自由。
49、
人谈了恋爱，就会智商直线下降。
哪怕如肖宇梁这等曾经万花丛中过的人，栽进去了，也是一样。
在机场的时候，遇到粉丝，他甚至都没多想，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着手机里的同人KISS图在大家跟前展示了个够。
啊啊啊啊，又搞砸了。
但他心情实在太好，反省大概只用了3秒钟，就跟曾舜晞发消息报备自己要上飞机了。
在飞机上肖宇梁做了一场好梦。
一望无际的云海上，曾舜晞朝他伸出手来。
璀璨的日光在云间，化成了南方那座小城夏夜的流萤。
这样的人，他一生都不会再遇到了。
50、
“阿晞，要不是芭莎联系你，你真不打算要我了？”
“阿晞，小笔记现在网上好评可多了！你看到没？”
“阿晞阿晞，好像27号又有直播了，想见你想见你！”
“阿晞……”
……
这位先生真黏人啊，拍戏半天，单人未读99+。
曾舜晞无可奈何，打字回他：“没有不要你。”
我只是想，等一等，在你杀青那天，给你一个surprise。
只是没想到杂志的邀约来得更早一些，像老天帮我选了个日子。
前几日，姐姐联系他的时候，问他感情的事怎么样了。
他就笑了，说，姐，我决定试试。
也许努力过了，试过了，最后还是会分开。
那也好过彼此错过。
但如果命运要你我一生牵扯不清，风雨兼程、绑在一起的话——
我愿意。
我愿意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