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我一个人呆在酒店的房间里。
我很少夜不归宿，今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室友已经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但我不敢接。我怕电话一接通，传过来的是肖宇梁的声音。
他晚上做的事给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一想到他就全是他把我带去会所逼着我看他和别人亲热的画面。
电话铃一直在响，我的几个室友轮流给我打电话，吵得我心烦。其实肖宇梁也不一定在我寝室，我不和他们报一下平安他们就会一直打，不如接一个吧。
“阿晞。”电话一接通，那个折磨着我的声音又出现在我耳边，“你在哪？”
“我在哪和你没有关系了，我只想和你保持距离。”
我知道这话会刺激到肖宇梁，但当务之急是和他割席，我必须把话说绝。
“我说了，你如果想跑，我会让你后悔。”
“肖宇梁，你要做什么？？”
我很怕他发疯做出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来，刚打算说点什么阻止他，他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只能赶紧把电话拨回去，电话里机械的声音无情的重复着，像催命的魔咒审判着我。
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我除了继续尝试没有任何办法。
“喂。”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肖宇梁，你冷静点，千万不要做两败俱伤的事。”
“是小晞呀，你那个朋友，已经走了。”
接电话的是我的室友。
“什么？？”我又开始害怕，“他说了什么没有？”
“有的。他说让你明天上午十点前做好求他的准备。”
我的脑子几乎空白一片了。经过昨天一天，我已经明白了肖宇梁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思路。更可怕的是，我还没有见识过他的手段。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我不敢想明天会发生什么，更没办法阻止。
“小晞，你这个朋友是什么意思啊？需要我们帮你——”
我的室友还在对面说话，我听不进去，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我开始思考对策。肖宇梁的目的应该是让我回到他身边。但他是个疯子，在他身边我只会被他畸形的感情伤害，所以我不能回去。我必须躲起来。这段时间我恐怕不能回学校，我只能拜托室友帮我请假几周。
只要我躲着他，他就不能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
至于我的家人，肖宇梁和我认识不久，除了我的爸妈和家的位置，他并不了解我家里的情况。我家小区的安保做的不错。上次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了保安，他根本进不来。我也用不着担心我爸妈的安全。
肖宇梁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呢？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我疯狂的回忆。
裸照！
之前他带我去酒吧化妆室的时候，让我穿上女装和他做爱，他还拿了手机拍照！当时我自恃家境，没有人敢把我的裸照往外发，所以就让他拍了。但肖宇梁是个疯子！他根本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只要他可以达到目的，我毫不怀疑他会把照片发给所有人！
再不阻止他，他一定会把我后半辈子的人生都毁掉的！
我打电话给了我哥。
我哥是市里的地头蛇，让他找几个人帮我控制住肖宇梁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做，我就要和肖宇梁彻底闹掰了。
他很爽快的答应了，说会多叫几个兄弟在明天上午十点前找到肖宇梁。
我脱了力般坐倒在床上，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我明白沾染上疯子之后必须脱一层皮才能让自己解脱。
我就这样躺着。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在这里等待明天上午十点最后的结果。
2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电话铃吵醒的。
后来到了半夜，我因为身体和大脑过于疲倦，撑不住睡着了。要不是因为这阵铃声，我或许还能继续睡。
我接通了电话，就听到张雪迎的声音。
“小晞，你和肖宇梁在演唱会后有没有联系——”
我脑子嗡的一下。大事不妙了，我从来没和张雪迎说过我和肖宇梁的事，她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一定是肖宇梁做了什么。难道我哥没找到肖宇梁？我一看时间，正好十点整。
完蛋了。
我挂掉电话，打开手机，就看到微博发来的提醒——你关注的肖宇梁开始直播了。
我点进去，肖宇梁正正的坐在镜头前，只有下半张脸露了出来，嘴紧紧地抿着。
他频繁地拿起手机看时间，又放下，又拿起，弹幕刷得飞快，显得他有些神经质。
“时间到了。”他开口，“我的时间不多，每个来直播间的粉丝都帮我传播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微博号。我发了一条弹幕，劝他冷静点，很快淹没在信息流中。
“阿晞，你来直播间了吗？我要开始咯。”
他从镜头外拿过来一张照片，用拇指摁住了脸，对向了直播的镜头。
照片拍得很清晰，是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双腿大张，下半身只有一双破了洞的黑色丝袜，性器被裙摆堪堪遮住。
是我。
“这是我的阿晞，我的爱人。”弹幕刷得飞快，“但是他不要我了。”
“阿晞，你在看吗？如果你看到了，就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找我。你不来，我只能把照片公布了。”
他把照片从镜头前移开，又对着镜头说话，“粉丝们帮我刷上热搜吧。十一点之前，我要见到他。”
弹幕已经快得看不见了。我退出直播间，这条微博热度果然升得飞快。我必须赶紧阻止肖宇梁，他这样做，已经把自己的前程豁出去了，我不敢赌他后面会做什么。
还有四十分钟。
我哥找不到他，除了我亲自去，没有任何办法。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体育馆，演唱会现场。从酒店赶过去刚好四十分钟。我不敢再犹豫，飞速动身前往。
出租车开得飞快，我打开手机，重新点进直播间，想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坐在一个很黑的房间里，只有一侧开了一扇小窗，看起来像体育馆的某个仓库。
我正想发条弹幕安抚他，就看到他拿起手机，像是要打电话给某个人。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亮起“宇梁”两个字。
我不敢不接。电话一通，他的声音就从对面传过来，因为过了电，带着细细的沙哑，“你来了吗？”
“肖宇梁，你冷静点！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终于肯来找我了……阿晞，我说过，我会让你自己回到我身边的。”他隐隐露出哭腔，“我真的离不开你...”
“肖宇梁，你……”
“你不来，我就公布你的照片。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疯了吗？！！”
“我没疯，阿晞，见不到你的每一秒，我都痛苦得要死。我不能再忍受了。和你分开一个月已经是我的极限，我要让你一辈子都逃不开我身边。”
我不想再和他说了。现在的他根本听不进去我说话。
我挂掉了电话。
还有十分钟。
我打电话给了我哥，告诉他去体育馆找我。我也说过，肖宇梁公开照片，就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现在我亲自去找他只是缓兵之计。我绝对不会被他威胁，我要从根源上断绝他伤害我的办法。
3
到了体育馆，我直冲库房。
肖宇梁真的很聪明，而且做得很绝。如果他用发给熟人的方式来威胁我，我就还有处理的时间，但他故意挑了人流最大的时候开直播，直接把我逼到了绝境。为了避免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得不跳进他精心设置的陷阱。
直播已经上了热搜。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真正发疯的那一刻。
除了我，我必须要在那个时间之前把照片拦下。
10:55。
还剩最后五分钟，我一扇一扇推开库房门。可是体育馆太大了，根本来不及。
“肖宇梁，你在哪！”
他并不理会我。
我找完了所有的房间，只剩最后一间。我推开了门，在体育馆的最角落——
房间果然很黑。
肖宇梁趴在桌子上，头深深埋在臂窝里。手机弹幕刷得飞快，不断变幻的光线映在他黑色的头发上。
我莫名想到了流浪的黑猫。
“肖宇梁，我来了。”
他埋着的肩膀颤了颤。
我跑过去，掐掉了直播。
他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是刚哭过没多久的样子。
他看到我来，脸上绽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手臂一勾，把我扣进了怀里，力气大的像要把我碾碎。我贴着他的皮肉，可以感受到他突出的肋骨，他瘦了很多，抱起来有些膈人。
他蹭着我的颈窝，“不要再丢下我。”
但我知道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了，我不会再心软，“肖宇梁，你把照片给我。”
说实话，现代社会网络发达，光让他把打印的这一张照片给我，是绝对不能从根源上断绝威胁的。只是我必须向他表明我的态度。
“我不会给你的。”肖宇梁跟我说，“我给了你，你就会逃的远远的，我知道的。”
我和他紧紧相拥着，好像世界上每一对热恋的爱人。但我们的拥抱注定畸形，我不敢往里面投入一丝感情。爱意多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我其实不恨他。只是不敢靠近他。
“可是你一直在伤害我！”
“没有，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过害你的。”肖宇梁放开了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
“你看，”他手指指向照片，献殷勤地把照片递到我面前，“我把你的脸盖住了，就算我不小心露出了你的脸，也不会有人看到的。”
照片上我的脸被一颗爱心贴纸遮住了。贴的人很细心，没有一丝暴露的可能性。
我的心情很复杂。肖宇梁确实在威胁我，但是他也用心避免了一切伤害到我的可能性。这场直播毁掉的只有他自己。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
砰——
门被用力的撞开了，进来的是我哥，带着几个打手。
我下意识的和肖宇梁保持距离，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到了，很受伤似的垂下了胳膊，又重新把照片收进胸口的口袋里。
“你叫肖宇梁是吧？”我哥示意身后的人先别动，“把照片交出来，否则后果自己承担。”
他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他身边，“我不管你之前和航航是什么关系，敢做伤害他的事情，我一定叫你好看。”
我哥哥从小对我就好，不管我做什么事都站在我这边，有他在我前面为我说话，我感觉有底气了很多。
我走到我哥身后。
“哥哥，我只能告诉你...”肖宇梁和我哥套近乎，“不可能。阿晞是我豁出一切也永远不会放弃的人。”
我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难过。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敢和我谈永远。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我哥回头示意打手上前。
我哥带了四五个人过来，个个身高腿长，练家子出身。他们团团围住肖宇梁，不留一丝情面的挥拳相向。
肖宇梁对上他们几个，根本没有一丝赢面。
起初他还勉强应付着，到后面，不停有拳头招呼在他的膝盖、大腿、胳膊上，肖宇梁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都带上了伤口，每一个伤口都把他挺直的身躯重重地往下压。
“交不交？”我哥问他。
“打死……也不交。”肖宇梁的脸上也有不少伤口，说话对他来说成了一件难事。
“那就往死里打！”
我哥是个狠戾的人，他说了往死里打，是真的会往死里打的。
我有些于心不忍，或许是出于那张贴得珍重的贴纸。
“那就把我打死吧。”肖宇梁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我把照片的备份和提前准备的遗书都交给了我信任的人。如果我出了事，你猜他会不会打开看？”
果然。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和肖宇梁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就解决的。
“你...！”我哥似乎也被他鱼死网破的疯劲惊到了，有点不知道如何应付他。
“宇梁...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阿晞，你知道的，我只要你爱我。”他看着我，带着一身的伤口。
保镖都停了手。肖宇梁推开保安向我走来。他好像真的受伤很重，走路有点吃力。
他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是怕身上的血腥味吓到我，“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会在27岁自杀，没有骗你。我还有半年的时间，你陪我最后半年，就自由了。”
他的眼睛望着我，目光很深很深，像一潭平静的死水。
我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