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曾舜晞第一次听说压枪这个词是拍终极笔记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睡不着,半夜从房间跑去宾馆楼下的小卖部买烟,曾舜晞不抽烟,可是他偶尔喜欢闻一闻烟的味道,所以就买一盒南京或者泰山,抽出来一根,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嗅一嗅。
然后第二天把烟带到片场,休息的间隙偷偷塞给肖宇梁。
肖宇梁会把手背到身后接过烟盒,顺便用小指勾一勾他的掌心。
“今天…今天我他妈硬了,笑死,我尴尬?还好吧…压枪…哈哈哈哈,压住了啊…肖子哥自制力还是可以的…”
曾舜晞照例买了一盒泰山,在小卖部门口抽出一支,熟稔地把烟外面的那层纸用手碾碎一点点,凑在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
是他的味道。
把烟盒塞回口袋里要往回走,就听见熟悉的西北口音毫不遮拦地从街角那头传过来,中间夹杂着几句听不清楚的脏话,肖宇梁大概是在和朋友打电话。
曾舜晞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没再往前走,而是停了下来。
“我能有什么感觉,那手一摸…男的女的都差不多…刚才自己弄了一下,啧,不舒服…”
曾舜晞觉得这样不耐烦的语气有些陌生,至少对他来说,肖宇梁是个不错的同事,脾气很好,也很会照顾人,在片场的时候只要他喊一声宇梁,这人就巴巴跑过来坐在他旁边。
真像一只大型犬。
曾舜晞不是傻子,他隐约也听出来了肖宇梁话里的意思,他把肖宇梁摸硬了,就在今天拍戏的时候。他甚至敏锐捕捉到了肖宇梁口中冒出来的“压枪”两个字。
压枪?
潮汕话里是没有这种说法的,曾舜晞无声地在嘴里咂摸了两遍,觉得还挺贴切的。肖宇梁的那里如果硬了起来,应该会像上了膛的枪一样吧。
坚硬,有些烫手。
“这么晚不睡觉?”
曾舜晞抬起头,就看见肖宇梁抱着手臂站在他跟前,路灯的光被肖宇梁的肩膀挡住了,他嘴里还叼着支烟,忽明忽暗地闪着橘红色的光。
“下来买东西。”
“买什么?”
曾舜晞乖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摊开,掌心里是一根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烟。
“你也抽烟?”肖宇梁有些讶异地挑了挑一侧的眉毛,神情好像知道了邻居家小孩放学偷偷抽烟的八卦坏叔叔。
“不抽,我就闻闻。”曾舜晞把手插回口袋里“我先上去了。”
下一秒,就被人结结实实按在了墙上,老旧的墙皮已经脱落了的砖头墙透过薄薄的一层T恤,硌的曾舜晞背上的皮肤生疼。
肖宇梁在他耳边吐了个烟圈,白色的烟雾往上飘,几秒钟的功夫就散尽了,可是还是熏红了曾舜晞的耳朵。
“压了一天,没压住。”
2/
曾舜晞拍过很多部戏,也见过很多所谓的剧组夫妻,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员。
剧组拍戏的地方偏远,住的经常都是一百多块钱一晚的招待所,他和肖宇梁就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做爱。
肖宇梁的舌头薄而柔软,一路从他的脚踝舔到耳后,湿嗒嗒的,像极了沉闷又潮湿的七月。
每次结束以后肖宇梁就半靠在床头抽烟,曾舜晞把头枕在他的小腹上,眯着眼一块一块数他的腹肌,白皙的手指轻盈地划过,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拍完戏也要保持好身材啊…”
其实他本来想说以后的,可是想了想这个词好像并不适用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于是改了口。
肖宇梁这时候正好抽完一支烟,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按灭了,一把抓住曾舜晞的手指然后就往自己身下带,曾舜晞累了不乐意,就挣扎着翻白眼啐他“又压不住了?”
肖宇梁笑了出来,乐的肩膀直颤,觉得曾舜晞好像从深圳白富美变成了他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的俏寡妇,一个眼刀飞过来都是万种的风情。
“嗯,阿晞,我压不住了。”
压枪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
3/
曾舜晞和肖宇梁的分开就像在一起一样毫无预兆又意料之中。
杀青那天晚上,肖宇梁发微信问曾舜晞做不做,曾舜晞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收拾行李,他盯着屏幕里的对话框半天,眼睛都有些酸涩了才迟缓地使劲眨了两下。
“不了吧,明天要走了。”
他已经没了收拾行李的心情,索性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回了行李箱里,手指拉了两下手机屏幕刷新一下,肖宇梁没回他。
曾舜晞觉得是不是自己嘴笨没有说清楚,又想此时此刻又是不是应该开一个什么玩笑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敲了半天键盘,发了一句。
“压不住了?”
好像不太好笑甚至更加尴尬,他准备撤回的时候,肖宇梁的消息来了。
“早点休息吧。”
曾舜晞那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回到了西双版纳那个破旧的招待所,做完爱肖宇梁把他抱在怀里一起洗澡,淋浴浇下来的水流细而温热,肖宇梁的手一遍遍穿过他的头发,洗发水打出的白色泡沫不小心进到了他的眼睛里,眼泪就和着水一起流了出来。
他醒了,发现自己只是做梦,枕头湿了一块,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4/
曾舜晞和肖宇梁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可是肖宇梁依旧是他微信的置顶,聊天框里的消息还停留在那条早点休息。
他觉得除开拍戏这件事,自己在其他方面的确是一个很懒怠的人,不然怎么懒得把置顶换掉呢,就像他懒得去想可是又懒得忘掉肖宇梁一样。
录综艺节目的时候朋友不经意间瞥到他的微信置顶就打趣他“给我们的备注都是艺人,怎么偏偏人家就是宇梁。”
因为我和他打过炮,和其他人没有,曾舜晞偷偷腹诽。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不太好,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压的他喘不过来气,参加综艺本来是想放松心情,可是还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白天人前笑的还勉强算得上开心,晚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就着床头的冰水吃完褪黑素吃安眠药。
还是睡不着。
鬼使神差就打了肖宇梁的电话,即使曾舜晞后来一直认为自己当时是瞌睡到神志不清所以直接点了微信的置顶。
“阿晞?”
曾舜晞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又说了多久,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把头埋进松软的被子里,手里攥着一支泰山烟,他从包里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随身带烟的习惯。
他近乎神经质的在被子圈出的狭小空间里嗅那支烟,方寸的空气被他的呼吸弄的热乎乎的,恍惚间还是两个人在一起相拥而眠的那些夏天的夜晚。
他只记得挂断电话之前肖宇梁说北京见。
他说好。
5/
肖宇梁在北京租的房子不大,不过收拾的还算干净整齐,曾舜晞敲开房门的时候肖宇梁正在卖力地拖地,穿着黑色的宽大T恤,头发已经长到了脖子那里。
那天肖宇梁带他去小区楼下吃烧烤,卖烧烤的老板说肖宇梁是熟客,送了他们两串鱼豆腐。
“哥,鱼豆腐不要辣。”肖宇梁用纸巾把穿着牛肉的竹签下面包好了然后递给曾舜晞,自己拿了两颗毛豆嘬了嘬“最近还不吃辣?”
“嗯,不吃。”曾舜晞有时候会在心里暗自感叹肖宇梁的妥帖,至少和肖宇梁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被认真对待的,这样就很好。
吃完了烧烤他们溜达着走回小区,街边有人摆地摊套圈,他多看了两眼,肖宇梁就花了五块钱给他买了十个圈。
“没玩过?试试呗。”
曾舜晞扔了九个圈,其中只有一个和一只大猩猩玩偶擦肩而过,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没有玩这个的天赋。
“你试试。”他把最后一个圈递给肖宇梁。
然后那天晚上,二十多岁的曾舜晞像个大傻子一样,抱着一只面目可憎的大猩猩玩偶和肖宇梁一起回了出租屋。
那两天他们就像北京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白天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晚上电视机里放着某部烂俗的爱情电影当作背景音,他们就从沙发里一路吻到地毯上。
肖宇梁吻他的眼睛,嘴里说着轻而缠绵的情话,他说最喜欢阿晞的眼睛,又大又亮,像小狗狗,我家的那种。
曾舜晞想起之前因为眼睛太大被人骂演戏出戏,其实已经很久没人夸过他的眼睛好看了,现在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所以那一瞬间他有点想哭。
肖宇梁在他耳边说“阿晞,我压不住了。”
“我也是。”
6/
曾舜晞想,要不就这么和他在一起吧。
其实他从没和肖宇梁说过我喜欢你四个字,他觉得这四个字有些重,肖宇梁受不住,自己亦然。
可就在那几天,他突然有了说出口的冲动。
那是他要离开北京的前一夜,那天晚上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关了灯他窝在肖宇梁怀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肖宇梁说起拍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看萤火虫,那天晚上他帮曾舜晞抓了两只,曾舜晞开心的不行,赖在原地撒娇不肯走,非要肖宇梁把所有的萤火虫抓来才肯罢休。
肖宇梁真就拿着瓶子去抓,结果差点掉进水里,曾舜晞看他踩了一脚的泥狼狈地跑回来,大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阿晞,今天晚上你快乐吗?”
“我快乐啊。”
曾舜晞记得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纯情的像小学女生看的言情小说里的桥段。
“那天晚上抓了几只萤火虫你就那么开心,小孩儿一样。”肖宇梁的手放在曾舜晞的脖子后面捏了两下,然后顺着曾舜晞的脊椎一点点往下,最后停留在了腰间。
“宇梁,我是因为你才快乐。”曾舜晞说完这句话,感觉到肖宇梁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
他想自己应该知道了答案,于是沉默着从肖宇梁的怀里抽离,换好了衣服,想了想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他什么都没留在这里。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来的干净,去的也利落。
那天出门的时候他想,原来压的住的是性欲,压不住的是情欲。
他早该明白的。
7/
肖宇梁又谈了一个女朋友。
他谈过无数个女朋友,从胸大腰细的网红,到笑起来甜美可人的主播,他记不得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又为什么分开,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动脑子记住的问题。
这一次恋爱,为期两周,以他进组拍戏为标志告终。
要拍的戏是一部古装剧,上一次来横店还是终极笔记快要杀青的时候,当时曾舜晞不知道为什么在和他闹脾气,杀青的时候他偷偷捏曾舜晞的屁股,曾舜晞气的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
怎么又在想曾舜晞,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开始想曾舜晞,在那些零碎的时间里。
比如片场有一只眼睛又大又黑的小白狗,比如刷抖音的时候刷到满天飞舞的萤火虫,比如路过之前在横店拍戏的时候一起聚餐的小饭店。
比如,很多比如。
肖宇梁打开微信,曾舜晞都聊天框还是置顶,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发出去的注意安全。
会不会已经被曾舜晞拉黑了,他想发条消息试试,手指戳了半天屏幕却还是作罢。
他不敢。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8/
曾舜晞要来横店拍戏了。
这个消息来自曾舜晞的一条朋友圈“逃离横店失败。”配图是小孩儿耷拉着本来就下垂的狗狗眼的一张可怜兮兮的自拍。
居然没把我拉黑?肖宇梁手比脑子快,立马评论了一句横店好啊横店见。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人回他。
成老师刚评论了一句小晞新戏加油好好拍,隔了不到两分钟曾舜晞就立马回了个谢谢哥。
什么人啊这是。
他有些莫名的丧气,打了两盘游戏,结果连跪被队友骂了个狗血淋头,刚关上电脑,经纪人的电话就飞了过来。
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床照被爆了出来,好像还被几个之前的站姐 脱粉回踩了一波。
“你自己看看你这些烂摊子…谁能帮你收拾过来?要我说你也是挺逗哈,你说说你身边儿这都是什么东西啊,一个两个上赶着把你往泥里按…剧快播了,你好自为之。”
一个两个上赶着把你往泥里按,他听到这句的时候愣了愣然后笑了出来,他本来不就在泥里吗?
谁在乎?
嗯。谁在乎。
9/
肖宇梁病了。
别多想,是真病了,不是神经病。
之前拍终极笔记减脂过度落下的毛病,甲亢,你说严重好像也不算什么大病,但是复发了还是挺烦人的,拿东西的时候手不听话地抖,晚上躺下心脏就怦怦乱跳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化妆的时候被化妆师偷偷吐槽遮瑕都盖不住他的黑眼圈。
公司的电话从早到晚没停过,之前的炮友和狐朋狗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一个个发微信慰问肖哥最近黑料缠身过的还好吧。
好你妈呢,肖宇梁面不改色地发了一条语音,把手机塞进裤兜里进了酒吧。
蹦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带过来的帽子都不知道刚才掉到了哪里,染了一身的烟味和酒气从酒吧出来,一个人站在路口吹风。
好半天混沌的脑子才清楚了点,拿出手机想扫辆共享单车骑回去,结果手机还没电了。
“草。”肖宇梁骂了句,索性直接蹲了下来,习惯性地想摸出烟盒,结果发现烟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口袋里只剩下一个打火机了。
他低着头,路灯惨白的光正好打过来落在头顶上,他想起曾舜晞之前随口吐槽他北京租的房子里白炽灯太亮了有些晃眼。
其实那天晚上他在淘宝上下单了好几个颜色不一样的灯泡打算换上,曾舜晞大概会觉得会换灯泡的男人很帅吧。
不过快递还没来,曾舜晞就走了,灯泡被他塞进了柜子里,估计早就落了灰了。
早知道应该加十块钱钱让卖家发顺丰的。
白色的灯光真的有些晃眼,晃的他想哭。
肖宇梁叹了口气,腿有些麻了,想要站起来,于是他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面前有一只手,手里躺着一支烟。
他顺着手往上看,眼睛略过这人骨骼分明的手腕,方正的下巴,最后,肖宇梁的眼睛落在他眼里。
“腿麻了。”肖宇梁讪笑了一声,搭了一把曾舜晞的手腕站了起来,从曾舜晞手里接过烟。
把烟叼在嘴里,又从口袋里重新摸出打火机,打了两下火,结果手抖,没打着。
明明今天吃了药的,明明前几天去医院医生说已经没事了的,明明这两天已经不怎么手抖了的。
怎么回事。
曾舜晞沉默着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肖宇梁讪笑着地把头凑过去要曾舜晞帮他把烟点着,结果大小姐直接一抬手把打火机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手抖就少吸烟。”
10/
肖宇梁那晚以手机没电扫不到共享单车为理由跟着曾舜晞回了他的酒店。
“明天开始拍吗。”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曾舜晞坐在了沙发上,肖宇梁本来想厚着脸皮挤在他旁边,结果头晕,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他也懒得再起身,就把下巴颏放在沙发边上,仰起头和曾舜晞说话。
“嗯,明天。”曾舜晞看起来有些累,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说话的声音低低的。
“你今晚怎么在那儿?”
“和朋友吃完饭路过。”
“我今天一个人蹦的,没和别人一起。”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告诉你一声。”
“跟着我回来干嘛。”
“不知道。”
“少抽烟,甲亢记得吃药。”
“我想你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和公司商量一下换工作室吧。”
“阿晞,我说我想你了。”
肖宇梁把头使劲仰起来,两只手扒在曾舜晞的膝盖上,脖颈拉出一条紧绷的弧度,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丢掉的狗,莫名就滋生出无限的委屈来。
他从没觉得自己爱上了曾舜晞,在今天晚上看见他之前。
就像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会爱上任何人,在遇见曾舜晞之前。
11/
曾舜晞没想到肖宇梁会哭。
肖宇梁以前特别爱和他开玩笑,动不动就爱说我可要哭了啊,可其实曾舜晞从没见过他掉眼泪。
“你不是说你要哭吗。”
“你不懂,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所以今晚肖宇梁哭了,的确在曾舜晞的意料之外。
他的眼睛通红,鼻头也是红的,还温热的眼泪就掉在曾舜晞的膝盖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曾舜晞听见他一遍遍说,阿晞,我想你了。
“你喝多了。”曾舜晞想把他拉起来,结果没拉动,自己反而被扯的也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我不想哭。”肖宇梁哭的很丑,还冒了个大鼻涕泡。
“你不想哭还哭。”曾舜晞有点想笑,拿了桌子上的纸巾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被公司骂了,被兄弟卖了,所以觉得委屈?”就算没有刻意了解,身边还是会有人有意无意提起和肖宇梁有关的事情。
“不是。”
“那为什么要哭。”
曾舜晞等了半天,肖宇梁都没再说话,正当他以为这个夜晚的对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肖宇梁动了动。
然后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
“因为想你,所以才哭的。”
12/
肖宇梁想和曾舜晞在一起。
不只是肉体的那种,用他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个词很恰当,那叫什么来着,灵肉合一。
应该是这样。
于是不拍戏的时候他开始偷偷跑到曾舜晞的剧组探班,今天买的是一箱干脆面,明天就买好几杯喜茶。
曾舜晞和他在房车上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他充当免费劳动力,帮曾舜晞搭戏。
说累了曾舜晞就靠在他身上眯一会儿,肖宇梁把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他眼睛上帮他挡着光,手麻了就哼哼唧唧凑过去要曾舜晞帮他揉揉。
要不说会撒娇的男人最好命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成了所有人眼中透明的秘密。
肖宇梁记得那天是圣诞节前一天,剧组放假,他起床洗了个澡,顺带还给自己化了个妆,然后给曾舜晞发了条微信,约他晚上出来吃饭。
在淘宝上买的礼物袋当天才送到,他把装着礼物的盒子塞进去,在礼物袋上端端正正写了个:
To:小石头.
手机又响了,应该是刚才点的外卖。
“你知道你们俩被拍了吗。他在拍戏,嗯…还没说…我们这边也会公关,但是剩下的问题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他在事业上升期。”
曾舜晞的经纪人,肖宇梁记得的。
那天晚上他带曾舜晞去了拍终极笔记的时候他们经常去的那家火锅店,他把礼物给了曾舜晞,吃完饭他们溜达着走到横漂广场,曾舜晞非要看他跳舞。
肖宇梁放了一首影流之主跟着跳,胯扭的都要飞到天上去,曾舜晞笑的肚子疼蹲了下来,肖宇梁跳完了,他就蹲在地上双手托腮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肖宇梁出神。
肖宇梁知道曾舜晞不会再第二次主动说出那句话,阿晞一直是个很体面的人。
本来今晚他要说的,本来该是这样的。
可是他只是笑了笑把手递过去拉了曾舜晞起来,然后帮他把卷了的衣领整理好。
“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拍戏的。”
13/
肖宇梁回了酒店。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张曾舜晞签了名的照片,前几天他开玩笑说我还没有曾老师的签名呢,曾舜晞真就签了好几张塞进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照片里的人眉眼含着笑望向他,他突然觉得身下很烫,像着了火。
白色的液体沾了满手,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手是脏的,裤子和床单上也沾到了一些,空调的温度太高了,空气里弥漫着浑浊粘稠而单调的气味。
只有那张照片是干干净净的。
压枪是他们做爱的信号,是性欲达到顶峰以后的极乐瞬间,是他和曾舜晞的秘密。
他从来都压不住汹涌的性欲。
可是直到这天肖宇梁才明白,压不住的叫性,压得住的叫情。
14/
他没再去曾舜晞的剧组,也不再喋喋不休地发那些没营养的微信消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三十号那天的直播。
那天的直播从头到尾都尴尬的要命,即使成老师在中间拼命打着圆场,直播间里还是时不时飘过“小晞和鱼粮是不是不熟”“两个人是不是闹矛盾了呀”“这就是恐同直男营业吗hhh”这样的消息。
直播结束了,成老师以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为理由溜之大吉,临走之前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肖宇梁的肩膀“哄着点儿,小晞也没真生气。”
肖宇梁苦笑,心里想着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火锅里的辣汤已经冷了,表面的一层油已经凝固成了一片暗淡的红色,曾舜晞放下了碗。
“阿晞。”肖宇梁没忍住,喊他的名字,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曾舜晞没有作声,站起身出了房间。
肖宇梁跟着他,一直走到楼梯的拐角才停下来。两个人对着看了半分钟,肖宇梁先败下阵来,垂下了脑袋。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剪头发了,一头软软的有些乱的黑毛,从曾舜晞的角度看过去,好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黑色大狗狗。
“阿晞。”肖宇梁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为什么这两天突然玩失踪,比如那个被狗仔偷拍到的视频,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给曾舜晞留很多余地,连同自己的那份一起。
“压不住了。”他听见曾舜晞说。
可是曾舜晞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火锅刚烧开的时候冒出的气泡,刚刚升上来就“啪嗒”一下破掉了,肖宇梁几乎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肖宇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他怎么会把曾舜晞拉进楼道里的储物间,又怎么会像一只疯狗一样咬住曾舜晞的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唇齿间缠绵开来。
“阿晞,压得住的。”
肖宇梁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自我感动的悲凉,他觉得至少自己应该也必须死死压住那些压抑不住的情感。
“压不住,喜欢压不住的。”曾舜晞平静地把环在肖宇梁脖子上的手臂放下,往后退了一步,这样可以确保他能看得见肖宇梁的眼睛。
在曾舜晞说出这句话之前,肖宇梁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热烈又浪漫的小孩,就像是花园里开的最好的那朵蔷薇花,需要阳光需要土壤需要水分,需要性啊情啊爱啊,即使小孩子根本分不清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
原来他的小孩早就明白了这些道理,或许曾舜晞也曾经像今天的自己一样,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压不住性,可是却能压的住情。
肖宇梁叹了口气,重新把曾舜晞抱进了怀里,他的骨架比曾舜晞大一些,刚好可以把他抱个满怀。
“嗯,我也是,好喜欢你,压不住了。”
15/
压枪,性压不住,情也是。